开盘出来,一边“三”一边“四”,是“七”,金小银输了。
青玉归到了下注的两个园圈的正中,要想赢,就得下相应的银子来下注。但是由于这枚青玉的出现,好多小本的玩家根本玩不起了,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敢下注。
金小银单手斧要,另一只手死死按在桌子边缘,眼睛紧紧盯着周围的人群。忽然一绾黑袖落下,三粒金珠安静的躺在了“有”的那一边。
众人跟金小银一起看过去,那人正是姬苏夜。外城的人大多没有见过城主,内城的人见过的也极少,因此没有人认出他。不过金小银是认得这个男人的,这个所谓的夫君。
“买定离手,马上开啦!”庄家摇了筛盒,放回桌上。姬苏夜掌心一道内力涌出,在桌沿上一撞,却并不分散,沿着桌木向筛盒延伸开。触到筛盒时,他手掌收力,那道内力上浮,正中盒中的筛子。
庄家开了筛盒,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到里面的筛子上去……竟然是两个“三”点!各人都自觉遇到了高手,各自收了钱袋,转去别的桌了。金小银抓起桌上的青玉和金珠,白了那傻掉的庄家一眼,转身就出了赌场。
走出赌场门口,拐进一条暗巷里。巷子很窄,两面都是民居的墙,尽头堆了一堆烂砖头。她瞥了那转头一眼,背靠在一边墙头,将金珠收回衣袋,把弄着手里的青玉。这玉是一对的,她手上这块是小夜给她的跑腿钱,另一块在衣袋里,是从相国府里偷出来的。金小银“啊”一声惊叫,这么说,这块玉是小夜和相国府唯一的联系了,如果有一天他要和姜公子相认,这块玉就是证明!
呃,她不仅偷了他可以证明身份的凭据,还差点把他的玉输在了赌场!金小银叹了口气,握了小拳头敲在自己脑袋上,自觉理亏。这块玉对他来说,该是多重要的信物,她怎么能这么任性!
“笨蛋!”金小银暗叫一声,又向着头顶敲了一拳。第二拳要落下去时,在空中被一袭黑袖握住。金小银小心翼翼的抬头,大眼睛正正遇上小夜看下来的墨眸。背着光,她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但那眸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深,深得她好像可以感觉到埋葬在那深目下的,他的过去。私生子在这个年代,就连小奴们都瞧不起,他们就像是被抛弃的人群,没有人愿意接近,也没有人在意。
小夜虽然算不上私生子,但境况也差不多。他的童年,他的人生,都会因为这个尴尬的身份而辛苦很多。想到这里,心已经软得发痛,不想再跟他闹别扭了。但是总是一口气咽不下去,堵在心口闷得慌,明明已经不生气了,却做不到像他一样不在乎。
收回手来,反手将手心握得汗腻腻的青玉交回到他手上,别开眼,垂眸,嘟起小嘴,“这还是你的,还给你。”
她探手进衣袋,把另一块青玉也摸出来,也栽到他手里,“这块是我从相国府偷出来的,也给你吧。”
姬苏夜将两块玉摊平在手心,垂眸静静看了片刻,收了其中一块,将他的那块握住,拉过金小银冰冷的小手,翻开掌心,将青玉放回她手中,轻声道,“玉为一双,你我各执其一。”
“我不要!”金小银随手把那玉扔在巷子尽头那堆碎砖中去。
姬苏夜略略摇头,唇角轻轻勾起一点淡笑。金小银被这一笑弄得很囧,他是笑她的无理取闹么,还是笑她幼稚……
他走到碎砖前,拾起青玉,双指拂去上面沾的灰,握进手心,返身到金小银面前,将玉再一次放进她的手心。巷子本就很窄,两个人的距离好近,金小银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速,抬头偷瞄他一眼,低下眼睛看着手心里那枚青玉,眼底一阵心疼闪过。
两人均是沉默。
片刻之后,金小银抬起头,看向他,眼底泪光点点,“你看过灯会吗?”
他仍旧是唇角带笑,目光温和,淡淡摇头。
“你吃过糖人吗?”
仍是摇头。
“那你跳过格子吗?”
摇头……
“也没有玩过捉迷藏,斗鸡,扮家家?”
小夜只是静静的看着她,没有回答。但她已经知道的答案,这些都是这个年代的小孩子会做的事,他竟然一样也没有做过!心已经疼的发紧,难以想象他的童年,都经历了什么苦难。或许跟大多数私生子一样,跟着娘亲东奔西跑,吃不饱,住不好。
她知道被父母抛弃的小孩,心底的痛处。
那一刻,眼泪从眼角滚落出来。姬苏夜抬袖,手指拂去那滴晶莹,眸色深眸渐渐浅了,映出她一张心疼的脸。
金小银紧紧握住他的手,吸吸鼻子,“你是怎么进的添香楼,做了多久的男倌?”这些事她从来没问过,因为怕提起他的伤心事,但如果不问,她永远都不知道小夜经历了什么,就不可能真的懂他的想法。
姬苏夜淡淡摇头,“我非男倌。”
“呃,你不是男倌,也不是姜公子的相好,为什么受伤了会躲到相国府去?”
“不易被人察觉。”他淡淡答过,墨眸仍旧停在她的双目中,安静得像一弯琼水。
金小银摇摇脑袋,一时间没理清头绪,“你不是添香楼的男倌,那你是谁?”
姬苏夜唇边的笑意渐深,唇间幽幽吐出三个字,“姬苏夜。”
好吧,说了等于没说,金小银知道他有很多秘密,一个私生子,穿得这么好,又这么有钱,读过好多书,不用说也知道他的秘密是她挖也挖不完的。
无论小夜是谁,至少现在,他是她的夫君。
从怀中抽出那本被她从窗户扔下来的书,“还给你,不过有个条件……”
“嗯。”他接过书来,也不问是什么条件,便应了她。
金小银破涕为笑,“嘿嘿,你教我认字吧。”
“好。”他抬眸,与她相视,淡笑。
金小银握起他的手,挽在胳膊下面,眉眼弯弯,“我们回去吧,小夜。”
“嗯。”
“我是说,回赌坊。”
“好。”
“要不,你顺便教教我怎么把筛子弄成六点?”
“……”
“小夜……小夜夜……夫君……好不好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