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马大人，念在末将曾在大人麾下苦战，请向殿下求求情，饶末将这一回吧！”
车帘倏地掀起，一道青影从车中跃身飞出，直逼李将军的咽喉而去，众士兵都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只听得李将军一声惨叫，再看去时，李将军已经满口是血，扑倒在地疼得左右乱滚了。
青影抬袖，擦去剑上的血渍，将剑收回剑鞘，转身对满地打滚的李将军道，“殿下的令，岂有收回的道理？你当殿下是什么人？”
李戎捂着脸，抱头跪地，不停的朝青衣男子磕头。士兵们大都受过这个李戎的气，看他这般受苦，暗自窃喜。
车中少年似乎有些困乏，声线略显疲惫，“大司马，上车吧。”
“是，殿下。”青影转身，对跪地的士兵道，“李戎欺下媚上，私吞军饷，军士已有诸多不满。如今太子殿下在此，就容不得这等有辱大楚军风的败类。我以大司马之职权，罢黜李戎将军爵位，贬为三等下士，即刻执行。”言罢从袖中拿出一瓶上好的瘀伤药膏，递给千夫长，轻拍他的肩，“吴平，这次攻城你功不可没，殿下很欣赏你的排兵布阵和奇袭之法，日后李戎的位子，就由你来坐了，吴将军。”
话音一落，青影便飘然上了车中。四匹白驹齐齐跃起，向城门里面去了。
城门跪地的士兵见马车走远，一片欢呼，吴平仰天长叹，“誓死跟随太子殿下，大司马大人！”
众士兵也都盼着吴平能坐上将军一位，吴平一呼，百人相应，呼声震天。
车中，锦衣少年斜卧在貂皮软榻上，左手撑了头，右手懒懒打了个哈欠，闭目养神，对一旁座椅上的男子道，“大司马，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理了理膝盖上衫摆的褶皱，抬眸凝视休憩的少年，声线松弛，“殿下怎么忽然好奇下官的姓名了？”
少年缓缓舒了一口气，卧榻旁的熏香便由着气流散开，他慢慢睁眼，浅声道，“你有兄妹吗？”
男子的眸色顿时凝住，片刻后才渐渐又松了下来，握紧的拳头慢慢放开，“既然殿下已经查清了我的底，又何必再问。”
“你是个聪明人，我一向不喜欢聪明人。”少年抬眸，与他对视，少年的眸中尽是疲惫，目光迟滞，无害纯良。
但男子知道，这个人绝不是外表看来这么乖巧，不然楚国九子，也轮不到最小的他坐上太子之位。楚皇是个老谋深算的人，应该早也看出这九个皇子中有六个草包，剩下的三个，一个战死，一个贪权，只有九皇子有坐上皇位的气度。只可惜，这个少年不足月而生，自小体虚，天命若要亡他，也只是几日的小疾便足够了。
少年坐起身子，依旧看着他，“但我不讨厌你，因为你不说假话。”
“哦？”
“你叫什么？可有兄妹？”他又问了一遍，眼神依旧纯良，好像真的是个什么都好奇的孩子，在问关切之人的情况。
男子知道他是在试探，虽然并没有把握他查到了多少，但男子知道，这些终究瞒不过他，他现下已经起疑，要查清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还不如由自己来告诉他，或许还能博得他的信任，毕竟他们如今是在同一条船上，还用得着对方。
“晓月，拂晓的晓，月亮的月。家父晓昀曾任燕国大将，家门也曾旺及一时。后因慕相国一案连坐，满门流放，家父死于途中。我与姐姐宿云在边城相依为命，辗转到了夏国皇城，我入狱查探一些旧事，没想到出狱时，姐姐她已经遇害。”晓月倒身向后，身子瘫在靠椅上，两手握住扶手，死死扣紧。
少年仍旧不动声色，迟滞的目光浅浅收回，“你是可用的人，但我不想留你。你走吧。”
“这是相国大人的意思？”
少年摇摇头，“是我的意思。”
晓月勾唇一笑，“我要复仇，就不得不倚仗殿下之力。而楚国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殿下不会不知晓这些吧？”
少年也是淡然一笑，“雄霸天下，一人足矣。况且，你的事与我无关，我没理由帮你。”
“殿下说的这个人，是相国大人？我看未必如此，如今相国大人，正泡在温柔乡中，醉生梦死呢……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是那样一个饶有趣味的女子……”
少年忽然来了兴致，转眸看向晓月，“你认识那女子？”
“看来殿下也有所耳闻了，相国大人近来不批奏折，也不按时回朝觐见，都是耽于那女子。我曾也见过她一面的，确实是个，很独特的女人。”晓月回想起他遭人第一次打劫的情形，那女子的音容笑貌，依旧清晰如昨。本来还有些后悔给了她那袋金珠，怕官府追查到金珠的下落，将她拿下。虽然当时是金蝉脱壳之计，但毕竟一生难遇这么一个有趣的人，死了未免可惜。
后来得知她不但没有死，反倒跟楚国的相国大人打得火热，他才觉得自己是担心过度，她那样的女子，自然会有很多人护着，根本用不着他担心。
“如今的相国大人，再不是从前那个相国大人了，一旦有了情，他就注定不能够再雄霸天下。”
少年惋惜一叹，“那女子当真这样好？”
“甚好。”晓月松开握住扶手，已经僵直的手指，双手合十，握在胸前，“下官也觉得甚为可惜……当日我投靠楚国，也是慕着相国大人的名而来，可如今……”
少年沉思了片刻，忽而转眸，从帘子的缝隙看出去，淡淡道，“他不是耽于情爱的人。”
“殿下可曾有过情爱？”晓月扬了声调，挑眉冷笑。
少年又陷入沉思，这一次，许久没有开口。
晓月见他的脸色有异，知道这句话必定是说中了少年的心事，继而开口道，“恕下官直言，殿下年纪尚轻，又如何懂得爱恋这一回事？既然不懂，又怎知相国大人不会耽于情爱？”
“那好……你留下来，告诉我要怎么样才能得到你所谓的情爱。”
晓月眸中骤然一滞，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倒是没有意料到的。
“殿下乃九五之尊，天下女子自然都仰慕不已，为何……”
“我不要天下，只要一人。”
“莫非殿下……”
少年幽幽转眸，淡淡看着晓月的双眼，一双纯色的瞳仁清亮如雪，“怎样？”
晓月倒吸一口冷气，绝没想到，这个年纪的少年竟然会有这么深的心机，懂得利用情感牵制于人。
不过，这正是他需要依附的势力，无论怎样，灭族之仇，他一定会向姜家讨要回来！
“下官会尽快安排殿下与那女子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