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是的,这样的人真可恶,要办的事情很多,哪里有闲功夫……”
见他惭愧,吴禄贞趁热打铁:“督办,我们真的有许多事情要办理,比如说,还有天宝山银矿的开发……”
“啊?还有银矿?”这里可富饶得很啊!陈昭常心里面打起了小算盘。
果然引起陈昭常的关注了。吴禄贞马上把他的第二个计划从头介绍起:“这个矿是光绪十七年湖北人程光第秉官开采的,有中朝矿工500多人。当时的产量相当高,1890年至1898年间共产银300万两……”
“呀--真丰厚啊!”
“但是,程光第卖身投靠了日本人,与日商中和公司经理中野二郎套上了关系,并在日本官方支持下订立了《天宝山采矿草约》。其中规定:’向朝鲜运出矿砂,中国官员不得干涉‘,而且,’将昔日提炼所弃矿渣全部交付中和公司‘……”
“啊……那……那就……”听说有日本人参与,陈昭常突然头晕了,“当初政府准许这个姓程的办,与谁合办也是他的权利啊。”
“但是,该矿1899年,矿工在朴善领导下举行大罢工,天宝山矿几乎陷於停顿。程光第由于’亏欠国库公款5万银两‘,被清廷革职,通过暗中行贿恢复了职务,但朝廷并没有行文让他继续办矿。”
“但是……这……”
“没什么但是。程光第身为五品顶戴藐视国法,竟敢勾结日寇私订条约,这不是引狼入室吗?现在他们强占天宝山,不仅蚕食中国的财富,也是东北的安全潜伏之患。”见对方如牙疼一般呲着嘴,他又补充一句,“正因为现在当家的是日本人,我们应该维护主权,封禁收回才是正理。”
“当然……当然。”
“那,你知道我前几天到哪里去了吗?”
“你,你不是……去考察去了?”
“就是考察中听人说起这事,于是进入山区确查。果然如此,我当机立断阻止了他们的开采,解散了工人,封锁了矿山,只是没找到程光第,这事还不算了解。”
这么大的事情,做得如此过火,他怎么不请示一下就先斩后奏?陈昭常头上冒汗了:“你……你怎么……你还没……怎么就……”
“我没请示就行动了是不是?那么偏僻的地方,怎么与你取得联系?”
“你不要锐气过甚嘛……太过分了吧?……起码,应该先礼后兵……”
“刚才我说维护产权,你不也说当然吗?”禄贞又拿出拟就的文稿,“我们还应该通电吉林巡抚照会吉林日本领事,我电报稿都写好了。”
督办接过一看,上面写的是:“查程光第,前因办理天宝山银矿,亏蚀官项,光绪叁十一年冬间奏参在案,嗣虽设法弥补,开复原官,而并无札委续办矿务之照文,是程光第已无开矿之权力……中野并未调查程光第有无办矿之权限,私自与之合约应立即取消。……”
“这……这样办理妥当吗?”
“你觉得不妥当,我自己电报请示总督!”
“那……我们看总督的意思吧……”陈昭常想了想,还是不得不说:“授卿啊,你还不知道吧,日本国已经通过外交途径多次指责你了……”
“指责我什么?我有什么好指责的?”
“他们说你’就任以来,其行动往往有故意激成事端之嫌‘,现在你的作为不更是火上加油么!因此朝廷来电……要我们’稳当妥办‘、’镇静维持‘……”
吴禄贞连忙接口:“还要你对我’严加戒饬‘是不是?我这好擅其功的人又给你增加麻烦了!”
陈昭常如同被他猛抽了一个嘴巴,哑口无言,脸上心头都火辣辣的,半天才长叹一下:“边界问题是历史造成的遗案……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我们……性急不得呀!”
“可是,日本人已经在我大清国土上作威作福了,人家在你头上拉屎撒尿你还不急?”
吴禄贞激动中打出的比方,实在是对上司的大不敬,陈昭常脾气再好也忍受不了,正要发难,周维祯进来,看见陈昭常变了脸色,说:“你们两位延吉府的头面人物都在这里啊!”
下级的副官也不讲礼节,简直坏了胚子!陈昭常没好气地说:“你给我出去!”
“你才要出去哩!”周维祯说,“斋藤季治郎来了,在大厅里等着要见你!”
“他为何事而来?”陈昭常赶紧起身。
“说是为天宝山银矿石被扣押之事!”
这事?陈昭常听到反而坐了下来,斜瞅着吴禄贞说:“看看,看看……解铃还须系铃人,吴帮办,还是你接见吧!”
吴禄贞眼珠一转,一把拉起陈昭常,强挽着他就往外走:“回督办大人,你不是正在教训下官要讲外交礼节吗?何况对外交涉,一人为私,二人为公,还是公开为公正,免得在下办得不力,又惹流莺弄梭。”
他只得随吴禄贞去议事厅。
衙门办公厅堂上,斋藤季治郎等得不耐烦了,在厅里走来走去,突然见帮办督办挽手而进,愣了一下,这事情一定是吴禄贞做下的,但这作主的人应该是陈昭常,他不知该向哪个说话,干脆免了外交寒喧,用汉语将一串连珠炮发出:“你们凭什么扣了我们的矿石?谁给你们的权利?太放肆了!你们是不是要借此挑起两国事端?”
果如我料,吴禄贞这莽撞的家伙惹出事情来了吧?!可是,他刚才已经给我讲了此事,再装糊涂是装不过去的,也要让副手看看,自己是怎么处理外交事务的!于是陈昭常略微弯腰致礼,右手一摊,文质彬彬地说:“啊,原来是斋藤所长大驾光临,请上坐。”
但转身一看,吴禄贞已经在上面坐下了一张椅子,不能叫他起来,自己也不能不坐上面另外一张椅子啊,可是又让斋藤季治郎上座了,怎么办?这点小事就把他难住了,只有尴尬地站着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