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者经常会抱怨说自己太累了,没法干活。她说得对,但并不完全正确。情绪上的紧张可能会使她变得瘦骨嶙峋,但不管她多么虚弱,下床做点儿事都能令她的情况有所好转。一个人的身体会在她的大脑获得安宁的时候得以康复,而大脑更有可能在有事可做、而不是没事胡思乱想的时候获得安宁。比起轻度的活动来,躺在床上发慌会耗费更多的能量。你也许会觉得自己很疲倦,但只要你的兴趣集中在自己所做的事情上,而不是因为害怕“过度劳累”而集中在身体的状态上,那么身体是可以随时满足你的合理要求的。
曾经有位美国医生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被派往希腊。她在那儿工作得相当辛苦,以至于到了任期结束、即将回国的时候她整个人差点儿垮掉。她说自己一天都不能多干了,然而没过几个小时,她就收到了一份要她即刻动身前往俄罗斯南部工作的电报。巧的是,此时的她正为没机会看一眼俄罗斯而感到遗憾。于是,她变得兴奋起来,并再次开足马力投入了工作,而自身的疲惫则被她忘到了九霄云外。所以说,通常我们感受到的更多的是一种精神上的、而非身体上的疲惫。不过我要强调一点,即这样说的前提必须是医生已经给你做过检查,并确定你的问题仅仅是神经方面的而已。
有时,尤其是开始恢复时,过度劳累的情况肯定在所难免。为了确立一个既能达到效果又不至于使自己过度劳累的工作量,患者常常会陷入一种进退两难的境地。对此,我还是建议患者大胆地做点儿什么,就算做过了头也比什么都不做强。当然了,去做一些明显会耗费大量体力的事则肯定是不明智的。不过,最重要的还是你在发现自己做过了时不要丧失信心,也不要再浪费精力去遗憾或去想“为什么”。在你完全康复之前,这样的情况可能还有很多。如果你平静地接受疲劳,休息一下再继续工作,那么你每退后一步都会再前进两步。
有组织的活动
对于医生来说,给病人找事做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果受神经问题困扰的人们能够由专业的医护人员组织,在离开家的某个地方从事一些活动,那么我们的工作也不会如此困难,更不会有如此多的病人需要电击治疗了。不过我所说的这种地方并非医院。在医院里,神经衰弱患者会同其他的病人混杂在一起,同时那里的气氛也会因为有关神经问题及其治疗方法以及并发症状的谈论而显得异常沉重。我所说的地方可以是农场、学校,或者是其他一些能够为神经衰弱患者提供住宿和工作,并让他们在正常的环境下恢复的地方。住院治疗的主要好处是让患者远离令他们感到痛苦的熟悉环境。从这方面讲,避开家人急切关注的目光也能令他们的紧张得以缓解。
我并不想贬低医院方面所做的积极工作,但我确实认为,在正常环境下恢复的神经衰弱患者比在医院里接受治疗的患者,更有可能成为一个完整而健康的人。处于正常环境中的患者在恢复健康的同时也在恢复正常的生活。另外,这样的环境也有利于他保持高昂的士气,同时还免去了他向好打听的熟人做过多解释的麻烦。
这类患者如果能像本章开头提到的那位工程师一样,在等待康复期间继续从事原来的工作,那么他也能很好地恢复,因为他的工作一直都在,他可以随时继续,同时他也不必担心在重返工作岗位的时候碰上什么尴尬的事情。另外,即使疾病让他产生了一些奇怪的感觉,他也可以在工作的过程中将它们迅速消除。进入一种正常的生活模式能够帮助他恢复正常的感觉。不过,他可能很难按照原来的方式按部就班地工作,因为这会给他造成过大的压力。神经衰弱的人可以按照自己的进度完成大量的工作,但如果要他严守时间,他则有可能因为紧张而无法胜任工作。
举例来说,一位有两个小孩的母亲在离家之后恢复得非常好,以至于没过多久她就能每天回家打扫一下房间并帮着做晚饭了。到了学校放假、孩子们清晨起来需要有人陪伴时,每天都得早早上班的父亲自然就希望他们的母亲那时能在家,毕竟她已经恢复得几乎能做所有的事情了。可她为什么不每天早上8点回来,而非要慢腾腾地拖到其他时间呢?这有什么区别吗?很快,他的妻子就让他明白了这其中的区别。她一听到他的建议就崩溃了,因为她受不了约定时间给她带来的压力。她解释说如果知道第二天清晨8点自己必须要和孩子们在一起,她肯定会整夜睡不着觉。与其这样在漫长的黑夜里忍受等待黎明的压力,她还不如翻身起床立刻回家。
我试图让患者的家人们相信,在康复的最初几个星期里让她远离这样的压力是非常重要的,但他们有时并不赞同。他们认为如果要求母亲做些事情,她可能会好得多。实际上,母亲如果是自愿做这些事情的,她可能会感觉好些,但如果她是被迫的,那她的感觉肯定好不了。
寻找合适的工作是每位病人都必须面临和解决的问题。在此我只能强调它的极端必要性。如果你需要进一步的证明,那么不妨比较一下百无聊赖的病人在周末前后的差别吧。他们的情况通常都会恶化,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人说:“我差点儿让礼拜天给毁了。”
有这样一种特别的隔离疗法,接受治疗的患者被安置在医院的床上并隔绝与外界的一切联系。这种方法对某些人或许有用,但风险也很大。对于疲倦的大脑来说,要在连续几个小时甚至几天的时间里完全依赖于自己进行调节,其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因此我不断地强调说一定要有事可做,让工作成为你的支柱。
不过你也不能矫枉过正,因为害怕闲着而疯狂地找事做。对待任何事情都应该有一种平和的心态,这件事情也不例外。就算是在工作,你不是也要时不时地休息一下吗?不过话说回来,如果要犯错的话,我们宁可错在过度的劳动上也不能错在过多的休息上。
另外,有人陪伴也很重要。几年前,一位年轻人向我描述了一件他在恢复期间经历的颇具启发意义的事情。当时他在乡下与朋友们住在一起,但是在白天的大部分时间里他都不得不一个人呆着。一次,有位朋友出乎意料地在家呆了两个星期。于是在这段短暂的时间里,这位年轻的患者总算是有了做伴的人。两周过后,当孤寂不可避免地要再次来临时,已经有了很大好转的他感到了深深的绝望。他知道,如果有人能再陪他几天的话,他疲倦的大脑就能得到足够的休息,从而让他获得梦寐以求的思维控制力。不过最终他还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再次陷入了原来的困境。这种目睹着已有成果白白丧失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痛苦,但他知道自己只能坦然地接受并耐下心来继续地等待。
这位年轻人每天应该和其他人一起找点儿事做,而不应该呆在安静的乡下度假。对于“神经问题”,医生们常常会开出“静养”的错误处方。但实际上,比起乡下那种颇富压力的宁静来,城市的嘈杂更容易分散病人的注意力,从而也更有利于疾病的康复。
因此,你应该:
让工作成为你的支柱;
在试着全身心地投入工作的同时接受神经跟你玩弄的各种把戏;
放松并接受思维暂时的迟钝,同时做好准备以疲倦的大脑所允许的速度慢慢思考。内心的平静最终会让你得以痊愈;
如果您是位家庭主妇,请不要整天一个人呆着,应该在家庭以外找点儿自己感兴趣的事做;
找一些和其他人一同参与的工作;
记住,惶恐不安地躺着比轻微的活动更能耗费你的精力,所以请别躺在床上。
勇气
勇气具备这样一种超乎寻常的特性:它会来到真心希望它的人身边。如果你迫切地想要成为一个有勇气的人,那么你就能够成为这样的人;如果你没能成为一个有勇气的人,那么请重新审视一下自己,你会发现你受到了自己的误导。你只是觉得自己想要勇敢,但却并未感到一种迫切的愿望。只有当你在腹部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冲动,以至于你可以用手指出其位置的时候,你才会实实在在地意识到这种愿望的存在。换句话说,这种愿望必须是一种清醒的意识,而不是一种隐藏在似有似无的希望背后的潜在想法。
你必须建立和培养起这样的一种感觉,并使它成为你的一部分。这并不困难,也不像你想的那样飘渺。它可以说是一种技巧,就像“飘然”一样。你可以静静地躺着,闭上眼睛去想一件自己很想要的东西——一件让你产生极度渴望的东西。一旦你感到了这样的渴望,你同时也就感到了勇气和信心——它们总是出现在腹部。开始时,能感觉到对勇气的渴望就可以了。只要你坚持下去,不断地练习,渴望就能够变成勇气。不过首先你必须能感觉到它。要在腹部感觉到这样的渴望,而不是只在脑子里想想而已。
不幸的是,我们所受的训练并不能轻易地让我们产生这种积极的内在感觉并将其加以利用。年少时,我们由他人教着去做事、思考和感觉,直到最后成为一种按既定模式行事的人。我们很少能够发现自己真正的自我与潜能,多数人一辈子都不知道真正的自己是怎么想、怎么认为或怎么感觉的。
因此,不要因为仅仅有了想要勇敢并坚持下去的愿望就感到满足了,你还应该给予这种愿望以足够的关注,以便它成为你想要成功的坚定决心。如果你肯花时间这样做的话,你恢复的过程就将大大缩短。
奇怪的是,这种勇气和自信的感觉似乎并非来自于我们的大脑,而是位于身体的“中部”。这是个不错的地方,因为在这儿产生的感觉能够令我们的“脊梁”显得底气十足。
医生拥有的独特条件能够令他了解到潜藏于其他人身上的巨大勇气。经过几年的工作,每个医生都会对自己的病人产生一种崇敬和喜爱之情。虽说病人们各有各的缺点,但这些缺点和他们的勇气比较起来实在不值得一提。我曾治疗过一位82岁的老妇人,她患的是一种最折磨人的神经疾病。一天夜里,我去她的房间看她。在此之前,她一整天都是在极度的紧张中度过的。我原以为她会绝望,没想到进屋后却发现她正在听收音机,手里还拿着一本短篇小说。
我惊奇地说:“真没想到你会在愉快地看书。”
她抬起头来,用揶揄式的目光看着我说:“难道在黑暗中哭泣就有用了吗?”在这里我想说,这本书就是用来缅怀这位病人的。
在获得这样的勇气之前,你必须要有得到它的愿望。而一旦你最终获得了这样的勇气,你将不再惧怕任何的困难或者失败。所以,照我说的去寻找勇气吧,如果你把它弄丢了,请再把它找回来。这样,你就不会再在黑夜里哭泣了。
信仰
宗教信徒相信上帝会给予他们帮助。但是对于不信教的人来说,要求他们相信上帝并祈求他的帮助并不能让他们感到有多大的安慰。当然,如果他们真的按要求做了,他们肯定能康复。不过,即使是虔诚的教徒有时也需要被告知恢复的具体做法,因为有时他们会觉得自己正在经受上帝的考验能受到了魔鬼的诱惑。为了在上帝面前证明自己能制伏魔鬼,他们会更加努力地抗争,其结果只能是让自己变得筋疲力尽。
一个人如果能够带着耐心(即等待)、顺从(接受)和虔诚的心态去忍受痛苦,那么他就已经找到了康复的道路,不过他很有可能在这条道路上迷失方向,并忘了该如何去践行自己的信仰。
另外,一些患有神经疾病的宗教信徒会抱怨说他们无法与自己的宗教产生交流,就像生病的母亲无法同自己的家人进行交流一样。这是一种额外的负担,尤其当他们不能从祈祷中获得安慰时,他们就会变得更加忧虑。不过,在他们了解到这样的感觉仅仅是源于情绪的疲劳之后,他们还是能够得到极大放松的。
所以说,要求人们相信上帝并由他来治愈疾病的做法只适合于有这种信仰、同时又懂得如何运用这种信仰的病人。这些人是真正的幸运儿,而其他人则必须要由我们来指明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