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软了语气,柔和的目光一一扫过她们的眸子,“以后都不必跪我,这院子里大家都是一家人,没有尊卑贵贱之分。子虞年纪尚轻,以后还要麻烦院子里的姐姐们多照顾。”
自这三个丫头出生,就没受到过这样的待遇,听见过这样暖透人心的话。人人都说先生看重九小姐,与她处过后才知道她果然同别的小姐不同,至少她不摆主子的架子,愿意同下人亲近。
樱华静静的立在自家小姐身后,看着这一幕,不过也是十二岁的小姑娘,眼底藏不住情绪,看主子对几个扫院子的丫头尚且这样关心,眸子里漾满了温暖和感激。上前去将握在手里的煖裘风衣,披上慕容玖久单薄的削肩,嘱咐道,“小姐,外面凉,进屋去吧。”
慕容玖久拉了披风的带子系好,放眼院子里栽满了的一树树梅花,心情也不再那么郁闷了,又见了道路两旁堆砌起来的雪,转头对众人道,“不如我们几个来玩雪,怎样?”说完雀跃地奔向路旁囤积的雪堆,伸手抓了一把雪团揉了揉,朝樱华的身上抛了过去。
雪球砸上樱华的肩头,像一朵素洁的花般绽开无数晶莹,樱华同另外几个丫头面面相觑,都是一愣。第二个小雪球已经飞了过来,樱华本能的一闪,雪球正中她身后的小丫头,那丫头个头不高,雪球正正砸上她的脑门心,将她的眉毛睫毛上都染了雪粒,看起来十分滑稽。都是年岁不大的小姑娘,见状忍不住呵呵的笑出声来。
慕容玖久也同她们一起笑,尴尬的气氛一下子便瓦解了。樱华最先开始反击,抓了一点雪,也不敢真的用力去砸她,但好歹是成功命中目标,虽然力度并不大。其余几个小丫头见状,也各自抓了小雪团玩闹起来,姑娘们在院子里东跑西藏,银铃般的笑声一串一串的飘落出来,引得暗处更多下人注视,整个院子竟被这串串笑声惊醒了一般,开始有了生气。
慕容玖久来回闪躲交错的雪球,寻着绝佳的时机扔出手里的雪丸子,几个回合下来,她慢慢占了上风,她的雪球总是精准命中目标,但她们的雪球却鲜少落到她身上。她偶热也故意让她们砸中几次。记忆中,很久没这样笑过了。
几个女孩子玩得开了,雪球越做越大,力道也越来越猛,她十二岁的瘦弱身子刚受过重创,似乎有些受不住那力度,天气又有些转凉,胸口上偶然被雪球砸过一次的伤口隐隐疼起来。但一来不忍心扫了大家的兴,二来好久不曾这么开心的闹一次,有些贪恋,又和她们继续打闹,直到外门来人催她去会堂赴宴了,才想起还没来得及让樱华去推辞。
游戏自然是散了。慕容玖久也已经是娇喘微微,由樱华扶着进了房间去。
樱华看她脸色有些不好,这时候该沐个暖浴,再喝点热姜汤驱寒才是,可是小姐身上有伤,再说这会儿让厨房准备姜汤也怕是来不及了。樱华暗怪自己贪玩,竟然误了小姐的正事。忙忙慌慌替她退去沾了雪渍的外袍,刚要往暖炉旁挂,目光却被她胸前衣衫上一团殷红的血迹吸引过去,那血该是早就染透了衣衫,她却一直不支声,还由着她们几个丫头胡闹,想必是不忍心扫她们的兴吧。
世上哪有这样为奴才着想的主子……
樱华急忙放了手中的披风,不觉泪光盈盈,手足无措的顿在一旁,什么都不敢做,也不敢动,只心疼的看着她胸口的血渍,呆若木鸡。
慕容玖久这会才知道伤口裂开了,也不知道是外面气温太低,还是玩得太开心,竟然没留意到伤口的问题,心下第一反应是无论如何不能让那“先生”知道,否则樱华和那几个丫鬟必然没好下场。
转头看向面色死白的樱华,这丫头肯定是吓坏了,伸手捏住她颤巍巍发抖的冰凉小手,镇定的笑言,“别慌,有我呢。”
“小姐……”樱华扑通一声跪下去,嘤嘤的哭起来。
她俯身将樱华扶起来,点了点她的鼻梁,“我的丫头第一不许跪,第二不许哭。”
樱华咬着下唇,深深地点头,眸子里也露出她这个懵懂的年纪少有的坚强和信任。坚强是为自己,信任却是为了她认定的新主子。
“房间里可有救急的医药品?”
樱华立即点点头,去到橱柜旁,轻车熟路的将一个长木匣子端到茶案上,掀开匣盖,里面整齐的躺了各种的瓶瓶罐罐,就连纱布胶带都一应俱全。贴身丫鬟都学过些救急的方法,自然也知道哪些药可以用来止血,哪些可以愈合伤口。
慕容玖久解开衣衫,拿纱布拭去胸口外围的血渍。看樱华从匣子里拿出一个瓷瓶递给她,笑道,“你懂医理?”
“我只认得些基本的药,小姐这里的药都是翠微苑最好的,这个凝碧花露对止血很有效,小姐快上一些……”
慕容玖久将那药接过来,揭开瓶塞倒出一些清凉的液体轻涂在伤口,又接过樱华接着递来的两瓶药,都上了之后,再用纱布缠了。也不敢多缠几圈,怕穿了衣服盖不住,显出包扎过的痕迹来。
都处理好后,樱华自去取了新的衣衫来给她换上,又取过干净的狐裘大衣披上她的肩头,匆匆为她挽了一个发髻,正要施些脂粉,外门候着的轿夫已经来催第三次了。
慕容玖久也向来不爱那些胭脂水粉,也不让樱华化妆了,起身出了门去。出门前嘱咐跟上来的樱华道,“傻丫头,遇事千万不要自乱阵脚,看我的眼色行事。”
“是,樱华知道了。”
慕容玖久跨出门去,直奔前门,上了轿夫的软轿。樱华跟在轿子外面,也不敢说话,大气不出的随着轿子一路绕过碧湖,到了会堂门口。
宴席不知开没开始,会堂里面幽幽传来笑声和谈话声。慕容玖久下了软轿,竟然感到有些局促,也不知是自己年纪倒转了十几岁,心智不如过去坚强了,还是受伤势的影响,气血有些虚,站在会堂门口,只觉得一阵心慌头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