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华在一旁看着,没有错过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先生对她家小姐的心,她算是看得真真切切了。暗自窃喜,有先生撑腰,以后这翠微苑,再不敢有谁敢欺到她家小姐头上来。
马车正正停在了面前,牵车过来的小厮恭敬的垂首立在一旁。
苏慕之牵了子虞的手走到马车旁,握住她的细腰将她扶上马车,自己也上了马车去。樱华自然是无资格进车内去的,只得在车厢外赶车人旁边坐了。车子正要开动,却听得那边急匆匆传来脚步声。苏慕之掀开软帘,却见小厮捧了一朵晶莹剔透的白色雪莲来。
“先生,莲花摘来了。”那小厮气喘吁吁的将莲花递到窗口,却仍旧是低着头,不敢抬起看车内的人。
苏慕之淡然接过那花,落了软帘,车子缓缓启动。
子虞最后一眼望见的是罂园被皑皑白雪包裹成一座银色的水晶宫,宫前垂首立着一排小厮丫头,寒风中个个冻红了脸颊,马车旁那小厮更是深深埋着头,不难想见车子走远了许久,他还是保持着那个卑微的姿势,不敢抬头。
这个男人,果然是这苑子的天,无人敢忤逆,人人都惧怕。
但他此时将莲花递到她面前的样子,眉眼间却又是柔软含笑,丝毫不见冷漠,“这雪莲是从卫国的天山移植来的,莫白花了不少功夫才让它存活下来,一年只开一株。”
子虞接过那花,指尖触到花瓣,立刻传来一阵清凉,好像一片晶莹的雪在指尖慢慢化开的感觉。将鼻尖移近那层层叠叠开得正好的水晶花瓣之上,一股清香沿着喉管沁入心脾,神思立刻清朗了许多。
她喜欢这花,含笑看向苏慕之,“这生日礼物,我很喜欢。谢谢先生。”又自垂下目去,伸手拂开花瓣上沾染的一滴露珠,“只是那位莫大夫,该心疼了。”
“这礼物是他送你的。”
苏慕之别过头去,掀开软帘往外看了看,马车正穿行在光秃的雪枝间,车轮压得地上的积雪咯吱咯吱乱响。这车究竟比不得苑子里的车,颠簸不定,他担心她的伤口受不住这样的折腾,只得吩咐外面赶车的人慢一些。
子虞捧着那朵莲花,细细欣赏着白皙如冰晶的花瓣里淡蓝色的细小经脉,这完全是一件艺术品。她曾在一本书上看过不让花朵凋谢的方法,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希望这朵花待得她回离园,不要谢得太早。
“我与这位莫大夫素未谋面,他送我这样的重礼,叫我不知该怎么还礼了。”
“他救了你的命,你又如何还得清?”
子虞惊异的转头,“先生是说,我胸口的伤,是莫大夫治好的……”
苏慕之淡淡颔首,“改日该让你们见见。”
子虞应了,只听得软帘外逐渐有了人声,掀开一个角落望出去,原来他们说话间,马车已经驶入了市郊,毕竟是皇城,二三十里外就逐渐有了来往的行人商旅。翠微苑的具体位置,看来是在皇城城郊五十里左右的地方。《山河图》上画的仓国国都地图她是熟记的,想来皇城百里之内都是山地,只有西南处六十里外有一处较为开阔的平谷,想必翠微苑就是在那里的吧。回想这一路颠簸曲折的行程,也该料想到马车是在强行开出的山路上行进,证明这一路来都是多山的地带,那么地图所画和她的预测都该是正确的。
马车并没有入城中心,进了城门后便停了下来,苏慕之先下了车,樱华扶着子虞也下来了,他单独跟马车车夫交代了几句,车夫恭敬的点点头。
子虞将那朵莲花留在了车上,其实她本不喜欢逛市集,加上马车上一路颠簸,身子有些吃不消,又惦念着那莲花,只想早些回翠微苑去。樱华看出她的心思,在她耳旁小声道,“小姐,先生从不带别的小姐出来游玩,可不敢扫了先生的兴。”他们在外面最好再过个夜,那么小姐的身份就更巩固了,能留在先生身边是苑子里所有女人的梦,她希望她家小姐能有这个好运。
子虞却猜不到这份心思,只觉得樱华说的不无道理,点点头,对樱华一笑。
苏慕之见两个女孩子交完心,才过来执了子虞的手,樱华知趣的跟在两人后面,向着市镇中心去了。
一路上子虞都极为留心,穿到这个陌生的时代,任何一点信息都是有用的。虽然《山河志》里大概已经说清了基本信息,但也只是个梗概而已。先前在马车上已经见到一些零碎的场景,加上这会儿的观察,来往的行人中,男女比例相当,按她的猜想,这该是个男女较为平等的国家,至少女子不会被禁足,穿的衣服式样也较为开放。
街道两旁林立的胭脂铺和裁衣铺,而且大多数这类商铺的店主都是女子。加之她竟然还见了几个男子青楼,这更说明这个国家女子的地位不低。
迎面过来的富家小姐们三两结群,穿着各式各样色彩亮丽的低胸窄袖衣衫,头上插着珠明玉翠,腰间荡着香囊折扇,足上绣着花鸟鱼虫,谈笑间附庸风雅,全无矫揉姿态。跟在后面的男仆们个个却是颔首低头,安静的缄默,偶尔给女主子撤下手间凉了的暖炉,换上一个热的。
如此看来,仓国女子的地位不但不低,反而不亚于男子。国风如此开放,在古代历史上只有一个朝代——唐朝。但即便是武则天当权的那个时代,女子的地位也不见得有这么高。难道,仓国的国君也是个女子,且比武则天还要强?
正想到这里,那边过来的那几个女子在与苏慕之擦身而过的时候,似乎是认出了他,几个女子互相惊喜了一番,都俯身向他行礼。
子虞听她们异口同声的请安道,“大人万福金安。”
原来他并不是皇室中人,而是仓国的官,官职该是不小的。
苏慕之淡淡回了礼,几个女子仍旧颔首他面前不敢抬头,但那感觉既不是惧怕,也不是卑微,从她们景仰的目光中不难看出她们对面前男子的爱慕和崇拜,她们看他时就好像在看天上人间最尊贵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