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妃常心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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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入世

这一路,她再不敢往帘子缝外多看一眼,直到轿夫停了轿子,有两位公公来请她下车,她还没有从刚才那一幕中回过神来。那两位公公请了几次,她的身子才慢慢恢复了知觉,硬撑着麻木的双腿下了轿来。

这两位公公都是生面孔,对她很是客气,一路领着她到了陛下的寝宫外,其中一个进去禀告了,另一个留在原地陪着她说话。

那位公公自称姓秋,对她道,“皇妃娘娘可要有个心理准备,陛下多日卧病,无论是大臣还是皇子来都一概不见,前几日只见了一回五皇子殿下。”

“早知如此不便,我也就不来打扰陛下了。”其实见不到陛下也是意料之中,她进宫不过想探探虚实,看宫里严阵以待的局势,再将各种迹象综合起来,陛下确乎是真的病得严重。

“秋公公可知陛下因何而病?七皇子殿下如今也在病中,偶然清醒一两次,很是挂念陛下的身子,我问了回去,也好转告殿下,让他放宽心好生养病。”

子虞一边说,一边从袖中摸出一支镶了珍珠的白玉珠花,悄悄递到秋公公手中。秋公公笑着收了,低声道,“御医瞧过后,说是积劳成疾,恢复起来慢些,但到底是什么病,倒没人说得上来。”

子虞又摸出一粒拇指大小的金豆递到秋公公手中,秋公公收了,笑道,“说来也巧,那日五皇子殿下送来一支雪莲,说是自西域得来,可延年益寿。陛下服用过那雪莲熬的羹后,便一病不起。”

秋公公说完,又补上一句,“这些话娘娘听过就忘了,杂家什么也没说,娘娘什么也不记得。”

“我明白。”

正到这里,进去回话的那位公公出来了,说陛下龙提欠安,暂不接见,有什么话让他代传就是。

子虞说了来意后,那为公公又进去回禀了,这一次出来得很快,说陛下准了建园子的事,还特意赐了黄金一千,准许为宫里建园子的师父去修。子虞谢了恩,说了些客套话,又送了些银子给这位传话的公公,才离了寝宫。

出了寝宫的拱门,等轿子来接的功夫,子虞忽然听见路过的两个小厮在谈论右相的事。凭她的眼力和耳力,虽然离得远,且并没有引起那两人的注意,但还是将他们谈话的内容听得一清二楚。

“别提啦,连我见了都觉得可怜。听右相府里的下人说,每日里只是吃睡也罢,竟然还不时怪叫几声。”

“怪叫算什么,我那次我领了章御医的命去右相府送药,只见他的寝房里乱七八糟,满地都是写了字的纸。我跟章御医出来时,他忽然掐住我的脖子逼我说他是天下第一无耻之徒。”

“还有这样的事?那你说了么?”

“我哪里敢。现下他是疯了,但保不准儿哪天好了呢,我还不是一个死字啊。”

“也不见得,右相没疯之前,赫,那气质,那风流,想也没空与我们这些下人一般见识。”

“那是没疯前,如今都疯成这样了,指不定好了还有后遗症呢。”

“啧啧,那也是……哎,可惜了这么一个好相国,右相疯了以后,咱们仓国也一如不如一日了。”

“……你找死啊,这种话你也敢说?”

“现在谁不是这么说?宫里宫外那么多人,还能都拉去杀咯?”

话音刚落,只听得一声铮鸣,子虞看清时,刚才说话那人已经倒在地上。另一个内侍跪在地上沾沾发抖,不住的磕头求饶。

那内侍对面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莫白。许久不见,他倒是越发的清挑了,子虞看他穿的官服,已经是从一品,带的官帽是侧相的官帽。他原来已经成了相国的候选人,他身后恭敬的跟着一排从事官,都是礼部吏部刑部户部的从三品侍郎,看来他如今也是身居要职,权力不小。

他收了剑,面无表情的看着那求饶的内侍,冷冷道,“刑部江侍郎,污蔑国之右相,无视国法威严,该当何罪?”

一个文质彬彬的少年上前一步,拱手道,“论法当五马分尸,诛其三族……但,如今陛下龙体抱恙,卜官曾告诫过刑部,这一年应少刑罚,为陛下消怨。”

莫白仍是面无表情,其余的几位侍郎都懂了他的意思,礼部侍郎上前道,“如此大逆不道之徒,杀了可以正国风肃国怨,岂不正是为了陛下龙体安康为重?”

那位江侍郎又道,“墨子曾说杀一人必有一重死罪,佛家也说戒生杀方可登极乐之门,古来圣贤者皆不戮无辜之民,难道礼部侍郎对圣人之说一概不闻?袭了令尊的职位也罢,不必连其无知也一同袭来吧?”

礼部侍郎是个中年男子,一气之下胡子都要竖起来,指着江侍郎的鼻子大骂,“你……你这只会嚼舌根的烂鸟,竟敢对家父出言不逊,我……我定要拔了你的舌丢到后山喂狗!”

“侮辱威胁朝廷从三品侍郎,这罪行若追求下来,可不止是拔舌这么简单的。”江侍郎谈吐间很是随意,没有半点怒气,语气半真半假,听来就好像是一个玩笑。

不想这位礼部侍郎竟将这玩笑当真了,又气又恼,又苦于没有反击的借口,又怕他真的来追究责罚,竟然一时哑口无言。

其余的几个侍郎见状,都隐隐的笑起来,只有莫白不笑,脸上看不出半点神色。

“当得了玲玉公子一称,”莫白淡然开口,那几位侍郎正要随附赞叹几句,只听得银剑出鞘的声响,随之一个人头赫然落地,正是那个跪着求饶的内侍。血水四溅到侍郎们的脸上,都是些文臣,到底没见过血腥,一个个吓得脸色陡变。那位江侍郎却不同,只是抬袖擦了擦脸上的血水,淡淡摇头。

“但一国之法乃国之根基,岂能凭几句说辞就为之动摇……”

这一次江侍郎没有说话,拱手低头站在莫白身后。

莫白收了剑,继续前行,那几人抽出帕子来擦了脸,也都战战兢兢的跟着上去,一两个腿软的走不动,就互相搀扶着跟上。唯独江侍郎停在最后,从官服下的内衣摆下撕下一块布来,将那颗头颅盖上了,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