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云舒的表情悲伤起来,低头别过脸去,淡淡道,“那位公子可是娘娘的心上人?若不是,娘娘也不会要他私下来见……只是这样的男子,究竟不值得娘娘如此记挂的。”
原来她是误会了洛川和她的关系,以为洛川是贪图她的权势,欺骗她的感情。但究竟是为了她好,子虞谢过云舒,说她知道该怎么做了,还请云舒将这件事作为秘密封存下去。
“娘娘,还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说……”云舒的手将衣角抓得更紧些,眼角满是犹豫。
“自然当说,你不必有负担。”
云舒也不抬头,低声道,“洛公子开门时,我往房里看了一眼,瞥见一只绣花的缎面鞋子,好像同樱桃姑娘的一模一样……那声音,也同樱桃姑娘很像。”
子虞的脑中立刻浮出了两个想法:一,云舒在说谎,可她这样故意挑拨樱桃和自己的关系,并没有益处。那么就只有第二种可能,樱桃一直在跟她演戏。细想来,樱桃出去做舞衣后,洛川并没有立刻就来。待他来了片刻,樱桃也就回来了。再一想,那舞衣可谓是巧夺天工的好,无论是绣工还是裁剪,样样出彩。老师父们有钱也未必能请得动,樱桃并没有人脉,身份地位也只是一个丫头,没有理由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赶制出这么一件上好的舞衣。但若是洛川,绝对有这个可能替她办到。
再回想樱桃抱着舞衣回来时那样的神采飞扬,她说话时的神态都是那么开心,也有可能不单单是为了那件漂亮的舞衣。还有许多事都有疑点,比如樱桃让她喝药时的不自然,对云舒接近她的不满……
思维百转千回后,一切波澜平静下来,子虞抬眼,笃定的对云舒道,“那人绝不是樱桃,但还是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云舒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一时间有些生疑,但到底不是久留的时候,她只是嘱咐子虞,“娘娘还是小心为妙。”便行了礼,转身向园子后面的小径去了。
子虞抬头看了看天,阴霾依然,也不知何时才会散去。心底暗问,洛川,我该信云舒,还是信你?
正想着,听得那边樱桃唤了一声,抬眼看去,那丫头正倚在园门口向她招手。子虞对她笑笑,往那边去,还未走到门口,樱桃便上来一把握住她的手,心疼的替她暖手道,“小姐怎么还在那边发呆,回房去吧,我叫人放了暖炉在被子里,这会儿床也热了,小姐喝了药躺下歇会儿。”
听她连珠炮一样的喋喋不休,子虞的心上很暖,就算怀疑世上的任何一个人,她也绝不要怀疑这个丫头。如果樱桃都可以对她虚情假意,那么这个世界唯一的真实也就破灭了,这种破灭是子虞承受不起的,所以就算有再多的疑点,她也选择相信真情。
“樱桃,我并不是有意疏远你,只是……”
“小姐做事自然有小姐的道理,樱桃不问。但小姐要知道,樱桃是一心向着小姐的,只为小姐。”丫头笑得眉眼弯弯,挽着她的手臂将她拉进房中,替她褪下外衣,往暖好的被窝里一按。又去厨房里端了药来,依旧是倒了半碗在盆栽里,剩下的喂她服下,才替她盖了被子,眸中带着心疼道,“小姐呀,我问过御医,这药咱们以后只用喝一半就好,御医说小姐的身子受不住这药的凉性,一时不能太急。”
“那只熬半碗,别浪费了药材。”子虞半也对她轻笑,看着她一双水润的大眼在她眼前忽闪忽闪,如星。
樱桃嘿嘿笑了一声,答道,“小姐也有不懂的事儿呀,御医说了本来这方子就得这么多的水熬着才能熬出药性来,但又担心小姐的身子受不住。我告诉御医我倒掉了半碗药后,人家直夸我聪明,说他们都是些读死书的老顽固,倒不如一个小丫头懂得随机应变了。”她一边说着一边露出得意的表情,子虞刮了刮她的鼻尖,笑道,“人家夸你两句,你就真得意起来了。”
“自然,我这都是跟着小姐,才变聪明了的,夸我就是夸小姐了,我为什么不得意?”
子虞捏了捏她的脸,叹道,“这丫头越发的古灵精怪了,想的东西也都这么奇怪。”
“那都因为我家小姐是个奇人,我才能近朱者赤啊!”樱桃嘿嘿的笑着,子虞看她这副得意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两人你来我往闹了一会儿,笑声飘荡在园子里。
阴霾密布的天,忽然下起了雨来,将满园子的笑声冲散。
第二日一早,子虞便在按事房里领了入宫的名牌,正是局势动荡之际,要进一趟宫本就困难重重,樱桃自然是不能跟去的了。她将子虞送到去宫中的软轿上,嘱咐她万事小心。子虞应过,让她放心,便让轿夫们起轿了。
一路上,轿子外都十分安静,路过几条大街,几乎听不见人声。子虞在轿中,从帘子的缝隙看出去,偌大的街道上冷冷清清,满地的通缉令,墙上也都是贴的画像,看不清是画的谁,但想来都是暮月的弟兄了。偶然还能看见一行官兵压着几个蓬头垢面的囚犯从街旁走过,见了她的轿子,停下行礼。子虞借机看清了那几个人,还好都不是寨子里的兄长。其中一个囚犯抬起头来看了她的轿子一眼,一旁押送的军士头长劈头就是一拳,将那人打翻在地,血水四溅。
子虞闭了眼不去看,身子靠在轿子后背上,浑身瘫软。
这一路,她再不敢往帘子缝外多看一眼,直到轿夫停了轿子,有两位公公来请她下车,她还没有从刚才那一幕中回过神来。那两位公公请了几次,她的身子才慢慢恢复了知觉,硬撑着麻木的双腿下了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