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看向立在一旁的小厮,“吩咐厨房将晚膳送来。”
“是。”那小厮应了,顾自退了下去。
子虞含笑向樱华点点头,松开她的手,扶着楼梯转上了小楼的二层,走向那扇虚掩着的门。手掌触上雕花大门,掌心传来一阵冰凉,深吸一口气推开门,也不吱声,轻悄悄的跨进了门里去。
这个房间,她多少还是有些熟悉的,小半月前的雪夜,他拥着她在这房间里暖了一夜,那点失而复得般的小小幸福对两个人来说都是极为珍贵。望向那张半垂着青色帷幔的床,子虞的心微微一颤,说不出的滋味在唇齿间弥漫。
苏慕之斜倚在靠窗的书桌前,握在手中的玲珑冷玉沉香毛笔,正在雕成荷叶状的端砚中沾了浓黑的墨汁,正随意的在书桌前的宣纸上画着什么,见她进来,停了手里的笔,转眼淡淡望着她娇小的身子愣在门口,眼看着他的床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也不打断她,她望着床发呆了多久,他就安安静静的看了她多久。直到外面的下人送来了晚膳,他才淡然开口让他们送进来。
子虞这才回过神,侧身让开路,立在门旁看端着菜碟的丫头小厮们鱼贯而入,这么多人进进出出,却没发出半点声响。不一会儿,黒木香几上便摆了五六样家常小菜,丫头又送进来一壶清酒烫上,兀自低头退了出去。
这一系列动作,不过半栈茶的时间。
子虞望着重新关上的门,出神片刻。
苏慕之放了手中的笔,架回琉璃笔托上,见她还是不看他,也不说话,暗自摇头。
“阿九,你过来。”
子虞猛的回过神,抬眼望向苏媚声线传来的方向,眸子正遇上他温润如水的目光,忙低下头去避开,那样的眸子会让她无法抗拒的深陷。
苏慕之见她立在原地不动,垂着眸子望着足尖,毕竟十二岁的年纪,这样看去却是惹他怜爱得紧,又轻声唤她道,“阿九,过来让我瞧瞧。”
子虞并没有抬眼,碎步走到书案前,入鼻的是缕缕悠然的墨香,轻柔绵长。
瞥见书案上的宣纸,上面却画着一个女子的半身画像,仔细看去,那频频含笑,梨涡浅浅的面容,却似乎好眼熟。
眸子骤然收紧,这——不是她自己又是谁?
“先生,你……”终于忍不住望向他的脸,一触到他温软如月的目光,一颗心止不住的漾开层层涟漪,自慕之死后,她再没有过这样的心境。
苏慕之含笑淡望着她干净的眸子,她还是如他记忆中那般的香甜美好,伸手拉她坐到自己怀中,她扭着身子挣了一下,他手上一重,却让她再执拗不过,重重的跌在他的腿间。
“先生,外面有人呢。”临着书桌的窗大开着,楼下就是候着的丫头小厮,她瞥见樱华正焦躁不安的在园子里走动,一刻也安静不下来,心上一暖,眉间也不再似刚才那般生冷。
苏慕之凑在她耳边,魅道,“他们不敢看上来。”伸手捏住她削尖的下巴,轻轻扭转,让她的眸子不能再避开他的,“让我好好看看你阿九,我很想你。”
也不知是这场景太过暧昧,还是他的面容声音太似旧人,子虞听了这话竟然有些小小的开心,但旋即想起那个梦境,想起他那个亡妻,那点小感动也就泯灭下去了。
眉间却仍旧滞留了些许柔软,也不再避开他的目光,将心底的情感都封锁起来,眼底干干净净的望着他,语气微凉,“先生不怪我来晚了?”
“给我个理由。”
“我说,先生可会信?”她拿下他握着她下巴的手,指尖传来他手心的温热。
他反手将她冰凉的小手握在自己的大手中,吻上她鬓角上的几缕碎发,唇停在她耳边,暖暖轻启,“你说,我便信。”
子虞只觉得耳根苏苏麻麻,不自主移了移身子,离他炙热的鼻息远些,“子虞在离园看书,看得入迷,便忘了时间。”
她得赌一次,赌他的洞察力能将手下的神色记看在心,赌他凭着蛛丝马迹也能看清真相,赌他是个对手下的人看得清明的明主。否则即便她说任何理由,他也不会信。
她没有赌错,苏慕之早就将苑子里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察觉得清清楚楚,他的洞察力远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觉铭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轻而易举的就把他那点小心思出卖得一干二净。不仅是觉铭,就连觉铭背后的主使者,他都看得明明白白。再加上她晚来,证实了他的猜想。
“你喜爱看书,这倒是难得的,你可去过罂园的书房?”
“子虞自是没那个福分。”
呵……挑眉暖笑,轻刮过她小巧的鼻梁,“日后我这园子的书房就是你的,我会吩咐下去,你闲了闷了便过来挑些书看,可好?”
“多谢先生,以后再不会看书看到忘了时间。”她转头触上他忽然离近的黑蓝眼眸,窗户透进来的余晖将那眸子染成琉璃一般的晶莹,美到惊心动魄。她不觉红了脸,越发觉得坐在他怀中这样看着他,太过暧昧。
“先生,我……我饿了。”
“那我陪你吃饭,可好?”
她顺从的点点头,他才松了手让她从他腿间下来,起身来牵了她到那沉香木几旁,两人挨着坐了,他却只拿烫暖了的酒自斟自浊,并不吃饭,目光一直注视着身旁的她。子虞被他看得窘迫,也并没有什么胃口,只夹了几箸青菜放进碗中,挑着吃了些,便推了碗说饱了。
苏慕之放了酒盏,自拿了面前的竹筷,替她又夹了些菜,“同我在一起不必拘束。”
见她并不动筷子,将手中的竹筷放到她指尖,“乖,你身子一直不好,该多吃一些……别让我担心。”
别让我担心……多温暖的一句话,暖得她的心酸酸发疼。
拿起他的竹筷又再吃了几口饭菜,仍旧放了筷子,转头对他道,“子虞的身子已经养好了,不敢再劳先生挂心。”
“……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