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喝了那酒,碧眼金发的舞姬便上去坐在他身上,环着他的脖颈,娇滴滴的喂他吃葡萄。另一个黑发黑瞳的舞姬便要来沈墨含这边,还未行到他的桌案前,一柄修长的冷剑便横在了面前,洛嵘执剑对那舞姬冷哼了一声,吓得那舞姬颜色尽失,跌坐在地上,穿戴的首饰掉了一地。
王福对五皇子身上那舞姬使了个眼色,她便敛了笑,下了正堂来,扶起那失魂落魄的女子下去了。
“呵呵,洛嵘小兄弟还是这么个脾气。”五皇子笑过,转头对王福道,“女乐中七弦琴弹得最好的那女子,名唤什么来着?”
王福低头,答道,“回殿下,那女乐名唤素玄,小的已经要她在外面候着了。”
五皇子满意的点点头,“叫她进来。”
王福应了,便从侧门下去了。五皇子端起面前的酒盏,向沈墨含举起,笑道,“来来,这杯庆贺七弟康复,日后行军打仗之事,还是交给武臣们便好,七弟玉体尊贵,不必在沙场上拼命,倒叫陛下和为兄担心。”
沈墨含并未碰酒杯,双手合拳回了礼道,“多谢皇兄好意,只是御医才嘱咐过莫要沾酒,含只能得罪了。”
五皇子并未说什么,独自饮了那杯冷酒,放下手臂。袖中不知不觉将那酒杯捏得走了形,面上却依然含笑,“是为兄疏忽了,御医说的是,酒是伤身之物,还是少沾为好。我这里倒是有陛下御赐的西湖龙井,倒不知七弟……”
“不必烦劳了,有丝竹于耳,已是幸事。”
正说到这里,王福领着一个抱琴的女子从侧门进来,那女子由婢女扶着行到堂下,对主客都行了礼,又由婢女扶着坐定,将长琴横抱在双膝上,那婢女才退了下去。
“小女素玄,献丑了。”说罢抬起十指,在七弦之间翩然舞动,初起时琴音纤柔,玉指便如蝶戏花间,灵动轻柔。到了高潮处,那纤纤玉指又化作蛟龙般神游七柱,琴音大有翻江倒海之势,袭人而来。
一曲终了,堂下噤若寒蝉,连不通音律的洛嵘都呆住了。
“好,好曲,好琴,好一个素玄。”五皇子合拍手掌几下,赞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这曲谱堪比伯牙的高山流水。”
素玄放下琴,起身来,对正堂方向欠身拘礼道,“殿下过奖。”
“这曲子可有名字?”
“回殿下,这曲子是小女一时兴起作的,并未取名。”
五皇子看向沈墨含,笑中带了几分兴致道,“不如请七弟为此曲赐名,如何?”
沈墨含轻笑,看了看她面前那把素琴,琴身并无过多的装饰,也非好木制成。琴弦纤薄细长,看来也非什么好弦。他看着衣衫单薄,形容消瘦的素玄,眸中已经多了几分疼惜,“一把再普通不过的七弦琴,你却能弹出这样脱俗的曲调,果真难得。”
素玄转过身来,朝他的方向行礼道,“小女斗胆,请七殿下赐名。”
沈墨含起身来,行到堂下,扶她起来,握住她的手摊在手心,仔细的看了看,叹道,“玉指如柳,人面如月,琴声更是皓洁如莲,这曲子,不如就叫素玄。”
“多谢七殿下。”素玄又要行礼,沈墨含扶住她,柔声道,“你双眼看不见?”
“素玄幼时患过眼疾,双目失明。”
沈墨含的眸中又多出几分惋惜,扶她行到他的桌案前,坐在他的身侧。洛嵘要去拉她起来,沈墨含伸臂挡在他面前,沉声道,“对素玄姑娘无礼,就是对我无礼。”
洛嵘愣了片刻,但还是听懂了他的意思,退到了一旁。
沈墨含轻轻握住素玄的双手,灯下柔和的双目落在她清秀的眉眼间,“素玄姑娘可许过人家?”
素玄双颊飞起一层淡红,颔首轻声答他,“素玄身为女乐,本不敢多做妄想。”
正堂上,五皇子微微眯着双眼,唇角含笑,看着眼前这一出戏,眼角闪过一丝戏谑清冷。
如他所料,沈墨含果然开口问他要这个女人,他却不肯让步,为难道,“这孩子十六便已是女乐之首,七弟总不能让为兄割爱吧?”
“若是无缘相见也就罢了,如今一见,这个人情,含只怕是讨定了。”
五皇子面露难色,一旁的王福见状,急忙上前打圆场道,“听闻七殿下爱音律,宝剑赠英雄,女乐之首自然是要配七殿下,殿下您看……”
“哈,竟然连我手下的人都来为七弟说情,看来七弟面子不小啊。”五皇子摆摆手,笑道,“罢了罢了,既然如此,我就割爱相让了。”
沈墨含站起身来,对正堂方向拱手道,“多谢皇兄成全。”
“良辰美景,春宵一刻,我也不多留七弟了,还是早些携了美人回去吧。”五皇子站起身来,抬手,自然有人提了灯笼候在门外。
沈墨含扶起身旁的素玄,向五皇子辞别几句,便携着素玄随送行的婢女们出了门去。
待他走远后,五皇子冷冷坐回位置上,身子靠在宽大的靠背上,单手握住太阳穴,按压着。王福知道这时候殿下不喜人吵闹,便没有唤下人进来,而是亲自去收拾案几上的酒水瓜果。
正弯下身去,五皇子一脚踢来,将人连案几一齐踢翻在地,瓜果滚落一地,酒水洒了王福一身。
他急忙爬起来,跪下,不敢出半点声响。
五皇子握拳,狠狠捶在身侧的扶手上,目中怒意未消,冷冷道,“滚。”
王福仍是毕恭毕敬的跪着,低声道,“素玄只是个贱婢,况且殿下也已经临幸过她。再好的东西,得到了就不足为好。”
“你懂什么,素玄那女人,十个也比不上她一个。”
“殿下不正是为此,才让她到七殿下身边去做眼线的?……素玄是个识时务的人,不会不知道谁对她好,一旦扳倒了七殿下,她还不是乖乖回到殿下身边?”
五皇子嗤鼻一声,“给他就给他了,我也不会再要。到时候将那女人卖到青楼去,别人用过的东西,我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