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进314的果然是一家三口。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见了人会无故地讨好似的笑一下。另一个是二十岁光景的女孩,清纯而又哀怨的那种,好像肚子里咽下了不少苦水,眼泡稍稍有点肿。她叫那个男人为爸。叫爸的还有一个大约十岁的男孩,个头倒不小,但一看就是个白痴,脑袋的形状不免奇怪,怎么端详都不周正。最能标志他的白痴身份的是两只眼,和几乎所有白痴一样,两眼的距离远得让人透不过气来,两道目光从来不能同时落到同一个方向,所以无法分辨他到底是在看什么。他瓮声瓮气地叫那女孩:姐。
他们到来的时候,我和卢晓东都在房间里,门敞开着。小魏和一个服务员把他们领过来,经过门前对我们说:“你们的新邻居来啦。”
我和卢晓东不好意思不出去见识一下。那个剃平头的男人汗流浃背地拎着一个蛇皮大包和一只皮箱,衣服溻在身上,见到我们,急匆匆地笑笑,说:“打扰你们了,请多关照。”
我们没有立即回房间,而是心照不宣地站在原地,都想仔细看一看拎网兜的女孩。网兜里装满脸盆衣架饭盒牙刷等日用品。女孩看了我们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去,对身边用力摇着玩具拨浪鼓的男孩小声说:“别闹。”
不错。我和卢晓东会心地相视而笑,算是对那女孩做出了较高的评价。男孩不听她的,转过脸来对我们嘿嘿地笑了几声,一串口水乘机挂了下来,他幸福地说:“爸。”
我不敢武断地认为男孩搞错了对象,因为我分不清他的眼到底看到了什么。他的两个瞳人位置不同,说不定他的视野要比一般人宽阔得多。他对我们的无动于衷表示了愤慨,哼了一声转过脸去,对那女孩说:“姐。”
小魏故作仁厚地拍拍他的脑袋,说:“小家伙真可爱。”
男孩急速地对他做了个鬼脸,说:“爸。”
吓了小魏一跳,眉头一下子就上去了。那男人抱歉地对小魏说:“不好意思,我儿子他头脑不好使,就会说两句话,见谁都是这样。你多担待。”服务员把门打开了,他们一家子进去。女孩进门之前又回头看了我们一眼,搞得我心里咯嘣跳了一下。那男人堆满笑容,进门时再次向我们客气,“打扰你们,真不好意思。”
小魏在隔壁交代了一番,经过我们房间时,说:“这房间还行吧?帮个忙,他们一家是外地来的。”我们答应着,说没问题。小魏顺手把房门关上了。
我和卢晓东开始了讨论,原因是我们都有疑惑:他们三口人竟然住同一个房间。床铺当然是足够了,问题是那女孩是大姑娘了,尽管衣着朴素,但已经显出美丽和成熟,怎么能和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同居一室,就是父亲也不合适,我们都知道,女人的事总是比较麻烦,她们也习惯把自己的生活弄得像有无数的秘密。
“大概是为了节约开支。”我说。
“谁知道呢,这年头什么事没有,”卢晓东暧昧地说。“不过那女孩倒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