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安静而美好。
弦歌的脚步也轻快起来,蓝水如果能走进主子的生活,让爷不再孤单,给他们的阵营注入一股鲜活的源泉,这实在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了。
他轻手轻脚地将手中一沓公函搁在桌上,弓腰出去。
端木离并没有去翻看,连余光也没扫去一眼,仍然紧盯着窗前的妙人儿。
倒是蓝水,百忙之中,偷空瞄了眼桌上的公文。
正是这一瞄,她手上的动作忽然便停住了。
眼看蓝水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公文,端木离也不解地收回眼光。
最上面的是个牛皮信袋,密封着的,没有拆开前,谁也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端木离正在思量着它的奇特之处,蓝水已经放下手中的活走了过来。
“这是风暴之心岛发来的公文?”
蓝水淡淡问道。
“嗯。”端木离坐直了身子,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信袋,看了一看。
像这样的信袋每天送公文来时有着不少,有什么不对劲?
他盯着这枚信袋好半晌,再瞧瞧蓝水的神色,心里直咕咚,一定有问题!
能吸引这妮子的东西可不多!
即使她现在表现得浑不在意,好似只是随口一问,可他却敏锐地捕捉到刚才她眼底瞬间的那一刻失神。
“打开看看吧,别漏了公文。”蓝水说着主动接过那封信,淡淡撕去封口。
端木离嘴角轻勾一抹笑容,没有阻拦,而是细细观察蓝水的表情。
果然,有变化了!
就在那张信纸被抽出来的瞬间,蓝水的脸色发生了瞬间的改变,原先强自淡定的脸庞霎时变得惨白!
“怎么了?”端木离着急地从椅内一跃而起,连掩饰也没来得及掩饰了,直接抽过蓝水攥得极紧的信纸扫将过去。
看完信上所写的内容时,端木离有些傻眼。
什么?这个?
他深深看了蓝水一眼。
信上说,一个月后是长生州圣宗派新圣女登位的日子,邀请函已经发到了天南海北,各岛岛主国君也尽量过去,真的去不了的话,也要带去贺礼。
据上一位圣女登位已经有几十年了,年轻人自然是没见过这等盛况的,心里不禁都有些希翼的。
看到蓝水此时不正常的反应,端木离的心咯噔一下,圣宗派妖女一个个词语同时涌上了脑海。
他不禁脱口问道:“你是圣宗派的?”
蓝水望着他的瞳孔突然睁大,一脸惊异神色,本能地摇头:“不,我不是。”
“真的不是?”端木离似乎看出了她的顾忌,略收了脸上的复杂神色,放低了声音,一双幽邃的眼眸打量着蓝水的脸。
蓝水有些迟疑,没有立刻回答他。
待她想要回答时,端木离已经轻轻一笑,说道:“你说谎的样子可真可爱!”
蓝水不由面色赤红。
她并非撒谎,现在,她真的不是。而且有些事情,真的不想再去提。
“我将凤尾蕉端出去晒太阳。”蓝水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干的话,转身搬起凤尾蕉,快步走出了房。
看着她的背影匆匆忙忙,端木离嘴角勾起一丝笑,追出去叮嘱道:“别暴晒,晒半个时辰就行了!”
他正要跟上去,弦歌却再一次出现,面色郑重,似是有话要对他说。
他看了眼蓝水,又看看端木离。
端木离心中一动,冲他招手,低声问道:“有圣宗派的消息了?”
弦歌点头,说道:“圣宗派于于八月初八在长生州的密花岛举行新一任圣女入祠大典,刚才送来的公文中就有使者转交来的信件。”
端木离点头,听他往下说。
“属下们百转千折,打听到这名新任圣女的闺名。”弦歌认真地开口。
端木离微讶。
他虽对圣宗派不是特别了解,却也知道,每一代圣宗派圣女的闺名都是严格保密的,外人几乎无从知晓。没想到他的人竟然能打听到这个吗?
“叫什么?”他挑眉问,有些好奇。
一个名字能看出来什么?值得弦歌如此郑重地提出来吗?
顿了一顿,弦歌扭头看向远处蹲在树阴下的蓝水,悄声说道:“蓝火。”
端木离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的反应在预料中,弦歌的声音越发低了:“爷叫属下们打听圣宗派女子的事情,可惜属下们办事不力,还没有打听到眉目。”
“够了。”端木离再开口时,声音已有了几分沙哑,沉声说道,“查到这个名字已经够了。下去吧,那边也留点心,有消息再来禀报。”
“好。”弦歌应声退下。
端木离看向远处蓝水的目光飘乎起来。
蓝水正半蹲在树下,看着凤尾蕉贪婪地吸吮着枝叶间洒漏的阳光,很是悠闲。
余光瞥到弦歌的离去,她也才站起了身。
却因时间蹲长了,腿膝一弯,打了个趔趄,险些摔倒。
端木离快步走了过去。
他深深看了蓝水一眼,将那封还拿在手上的信缓缓折起,放进怀里,沉声道:“八月初八,我会去长生州参加圣女继位大典。”
蓝水一愣,脱口问道:“你去?”
一丝不悦快速横过她的眉宇。
“嗯,不行吗?”端木离轻轻弯起唇,噙着优雅的笑反问道。
蓝水看向他的目光也极其幽深,向来不爱多言的她突然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行。”
“不行?”端木离呆住了,“为什么?”
“别去!”蓝水提到这事时脸上的不悦还是轻而易见的,“我不希望你去。”
说完后面的话,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低脸。
这是心里话。
端木离闻言,眉开眼笑起来,只不过,他并没有依蓝水的心思,反倒伸手握捧起她的一只小手,柔声道:“去,为什么不去,我还要带你去。”
蓝水一怔,抬头看到他明了一切的眼光,心里一时说不出什么滋味。
“怕吗?”端木离轻揉了揉她的小手。
蓝水看着他的眼神也从刚才的淡漠变成现在的柔情似水,五官轻轻抽了抽。
怕?当然怕!无数个日晚,无数个恶梦,让她将那段往事尘封到了记忆深处,不敢去想,不敢去回忆。
而现在,那样一声轻柔的询问,却彻底将她唤醒。
从来没有人这样问过她。
怕吗?仅仅两个字,便一下撩起她如波涛滚滚的心绪。
她的脸色变化全部落在端木离的眼里。
端木离的心房蓦然弥漫过千丝万缕的心疼。
不确定她发生了什么,但也能猜得到,她经历了无数痛苦……
“水水……”他右臂一得力,便将蓝水拉了过来,紧紧搂在胸前,低头吻上她的眼睛。
动作自然得没有半分思考的余地。
蓝水的心刹时一颤,脚尖一软,便倚靠在他的怀里,同时,浑身一阵轻松。
好似在沙漠中行走了几个月的客人迷了路,走进绝望的胡同,突然发现了出口,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当晚,君澜风与落云曦也在宫中商量这件事。
“你看这次长生州圣女即位要不要过去?”
晚风徐徐吹过小花园内的枝叶,簌簌作响,园心一泓清泉汩汩流淌着,带来夏的清凉,散去火的燥热。
池旁并排卧着两张躺椅,君澜风与落云曦并列而卧,仰看头顶的星星,暗卫们隐在看不见的地方,让这花园成为一方浪漫的所在。
刚才的话是君澜风问的。
长生州现在是他们下属的一个小岛,再大的事也用不着他们亲自过去,但这一回却不一样。
落云曦沉思片刻,红唇轻启:“蓝水现在住在端木离别院,这事有他操心就够了。这么久蓝水身边都无异样,我看她是圣宗派的,也必是内部出了问题,并非抱着其他目的。你说呢?”
听着她的娓娓而谈,君澜风笑了一笑,点头道:“夫人说的是。”
落云曦抬手给了他额上一记,嗔道:“我跟你说真的。”
“我也说真的。”君澜风委屈地揉揉额头,咕咚道,“和你说多少次了,我又不是君月颜,你老敲我额头干什么!”
话是这么说,可脸上却没有半分不喜或恼怒,反倒还挺享受的表情。
“我看你比君月颜还要小,说不得过几天就要到处找奶喝。”落云曦取笑他道。
君澜风乐了,将脑袋探过去,坏坏道:“没有过几天,我一直都在找你要奶喝啊。”
“轰”的一声,落云曦的脸颊被他说得通红。
她不过是无心之言,却被这男人揪住了取笑。
君澜风见着她的反应,愉快地笑了起来。
落云曦无奈地转开话题:“对了,你儿子怎么还没回来?”
“我儿子,难道不是你儿子?”君澜风故意抠字眼逗她。
“那小东西真不像是我儿子。”落云曦哼了一声,“和他义父比谁都亲,我看着都忌妒。”
君澜风连连点头,知音啊知音!
正坐在萧铭前头的君月颜打了个喷嚏。
一阵风吹进窗来,吹得床头青灯烛焰摇曳,房内昏暗了几分。
萧铭披着青色长衫靠在引枕上,见此忙直了身子吩咐:“快把窗关上,换只亮点的烛灯。”又赶紧关心地询问君月颜:“颜颜,你是不是受凉了,我叫福叔送你回去。”
“等等,不用换了,我也该回去了。”君月颜拦住福叔换烛灯的手,他知道义父喜静喜暗,有些着急地问,“义父,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那些歹徒要走了你的玉佩,就不会再来杀你了,是不是?”
萧铭垂下眼睫,点了点头。
他不想在君月颜那纯洁的心灵印下任何阴影,所以编了一套话来哄他。
“好吧,义父,虽然不舍得离开,可你也要休息了。”君月颜抬起小手揉了揉干涩的眼睛,站了起来。
“嗯,路上慢一点。福叔,送送小世子。”
萧铭因身体不便,目送他离开。
君月颜一出宫门,小脸便垮了下去,直朝风云宫奔去。
君澜风和落云曦刚从躺椅上起来,简单地理了下衣衫鬓发便打算去接君月颜,便听到宫外一阵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