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云曦“嗯”了一声,算是同意他的评价。
端木奇低叹一声,望着她明媚的脸庞,说道:“曦儿,我是拿你当朋友,才会说这么多,皇室的水本就很深,尤其牵扯到中山王和四大世家,我担心你吃亏。”
落云曦眸露感动之色,她知道端木奇并非表面那样草包,有些事情也是知道轻重的,但他却对自己直言不讳。
“端木奇,你信得过我?”她轻轻问。
“信得过,没有原因。”端木奇一口答出,快得他自己都很惊讶。
有些人就是如此,能给你无限的安全感,不管他做什么,你都完全地信任他,对于端木奇来说,落云曦如此,反之亦然。
只是落云曦原本朋友就少,凡事喜欢自己解决,更不爱向他人倾诉自己的烦恼,但涉及到朋友的事,她都会全力以赴,两肋插刀。
两人相视一笑,很多言语不需要表达,便在视线交融中领会了。
“你们在这里干嘛?”突然,一道低沉的嗓音横插进来。
端木奇吓一跳,抬头看去,却见是端木哲,他的脸色更白了几分。
落云曦敛了笑意,兴致缺乏道:“没什么。端木奇,帮我去招待一下客人吧,我先进去看看娘怎么样了。”
“好。”端木奇应声,目送她进府。
端木哲目光深沉,忍不住出声叫道:“等等。”
落云曦住步,轻笑:“六皇子,您有什么吩咐?”
女子浅紫色的裙摆如花蕊一朵朵绽开,美得不似凡人,淡然从容,毫不似从前那个对自己一往情深的曦儿,却越发引起他的注意。
端木哲忍不住几步绕到她面前,从袖中取出一根珍珠银丝簪,低声道:“恭喜你长大了。”
落云曦瞥了一眼簪子,后退两步,脆声说道:“恕曦儿不能收。”
端木哲的脸色顿时黑了几分。
“六皇子从前是曦儿的大姐夫,现在与曦儿没有半点关系,而发簪,只能由亲近之人相送,所以,我不能收。”落云曦说完,转身离去。
端木哲紧紧攥着手中的珍珠簪,腕上青筋毕露,“啪嗒”一声,竟生生将那东海明珠的宝簪给折断了。
端木奇看到他手中的簪子,若有所思。
过年时,六哥就托人去东海打捞这上乘的明珠,原来是为制造这根发簪,竟是送给曦儿的么?
落云曦没有回后院,她去了前厅,帮助代夫人招待女客,顺便探听杜府那头的消息。
她在前厅站了一会儿,杜府那边便传来消息,说杜晴烟醒过来了,叫大家都宽心。
正这时,无肠窜进厅来,直接到落云曦跟前,低声道:“小姐,太后驾临杜府,很是愤怒,要召见你。王爷叫我过来先通个信,你准备一下,杜府的马车就要到了。”
落云曦微抿唇,这事,还是闹到皇宫去了。然,她无所畏惧。
与代任说了几句后她回了房,换掉浅紫色的长裙,选了件素雅的浅杏色衣衫穿了,站在房内,她沉吟了一会儿,打开屋角的红木箱,从中取了一些东西。
果然,没多时杜府的人就来了。
落云曦上了马车,只带了轻虹一人,一同前往杜府。
杜家大厅,太后一脸冰霜之色,坐在上位,眼神如刀。
“太后,落云曦来了。”一名太监轻言轻语地禀报。
“让她进来!”太后怒喝。
落云曦从容地走进厅来,衣饰虽没有先前华贵,但却更贴近真实自然,丝毫无损她的美丽。
“太后。”她屈膝行礼,礼节十分到位。
君澜风便站在太后下手,眉眼间一片冰冷,只在看到落云曦的时候才稍稍暖了些。
“谁允你打的杜灵?”太后冷声质问。
落云曦淡淡答道:“杜灵言语辱及家母,臣女一时痛恨不过。”
太后的声音几乎压制不住怒意:“你不知道烟儿身体不好吗?你今天及笄,抢她的风头也就罢了,何必还将杜灵打个半死?哀家看你根本就是有意挑衅!有意来刺激烟儿!”
杜晴烟因为看到杜灵伤势,一时悲愤交加,所以昏迷过去的,太后这会儿可是将落云曦恨透了。
“太后,”落云曦抬头,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能解释一句吗?”
“不能!”太后一口回绝。
君澜风沉眸道:“太后……”
太后听到他的声音,怒气微平,喝问道:“你有什么好解释的?”
落云曦问出那句话,只是出于礼貌,就算太后不允许她解释,她也会说出来的,当即慢慢开口:“太后说我是有意挑衅,那么请问,杜灵是我请她上门的吗?是我请她来骂我娘的吗?”
太后脸色“刷”地更沉了,哼道:“一切只是巧合!”
“是,是巧合,臣女当时根本没想到杜晴烟小姐会被杜灵的伤势吓到,或者说,臣女当时气得忘记了眼前这人是谁,只知道,在臣女的及笄礼上,她当众侮辱臣女的母亲!”落云曦平静地说着。
太后眸光微眯:“就算如此,烟儿的身体也禁不住你这样的惊吓!从今以后,代府不允许举办任何宴会,不允许出席一切公开活动!凡是烟儿在的地方,你都不准出现!”
落云曦哑然,这算什么?软禁吗?不像,限制自由?
厅内其他人也面面相觑,杜学士的脸色却由阴转晴,好看多了。
“我可以不参加,但与代家无关。”落云曦定定说道。
“不管!”太后扬了扬眉头,“一条蝇上的蚂蚱,有什么区别!”
“那好。”落云曦也没再继续说,一低头,声音从齿缝里迸出来,“臣女谨遵太后懿旨!”
“下去!”太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在她看来,这样的惩罚虽然没有体罚痛,可真正的痛却在心里。
落云曦低下眼睑,眸中闪烁过一道精光,后退数步,转身出厅。
她出厅的速度极慢,手指在衣摆下轻轻摆弄着,算着时辰,应该快到了吧。
慢腾腾挪到门口,正与一名奔进来的小厮险些撞个满怀,落云曦的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
“太后!老爷!”他急匆匆叫唤着,话语在舌头处直打卷,“小姐又晕过去了!”
“什么?”太后的注意力立刻全部转移,惊问道,“又晕过去了?”
君澜风已迅速喝道:“御医全过去,二皇子,你也去!”
端木离正站在对面,听得这个消息,脸色也是一沉,没功夫与落云曦说话了,转身奔进内厅,直去后院不题。
太后由众人搀扶着去后院偏房歇息,厅中很快只剩下君澜风与落云曦,以及几名下人了。
君澜风一挥手,那些人便跑出厅,站得远远的。
“曦儿,受惊了吧?”他大步过来,心疼地看着她,伸手为她掳开一抹碎发,喃喃道。
“跟你无关。”落云曦淡漠地后退一步,眼光警觉地在四周扫过。
君澜风知她怕被别人撞见,也没再逼近,沉声说道:“太后也在气头上,你没来前,我已经向她解释一遍了,她仍执意召你来……顺从她便是,有我在,不可能教你受半点委屈。”
落云曦淡淡瞟向他,听着他坚定自然地说出最后一句,脑海里想到的却是他带杜晴烟去禁地的事,几番欲言又止,她最终闭上了嘴。
杜晴烟今天这一晕晕得可真好啊!杜灵受伤,因她而起,她这么一晕,别人怎会不牵怒于她?
只不过,杜晴烟的身子向来差,这到底是不是有意,她无法确定,如果有那么一点可能是有意,那只能说,此女心机过深,甘于赔上性命来算计她。
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这一回,先让她利用下吧。
落云曦想着,正厅的门却被一人撞开,露出弦歌惨白的脸:“落小姐,殿下叫你过去,这一回,怕真是不行了!”
他语音急促,脑门上的汗水也来不及擦拭,可见情况险急。
而这时,又有两名太监挥开弦歌:“快让太后进来喘口气!”
十多名宫女簇拥着脚步发软的太后进来,太后径直坐到主座上,拿了茶轻泯。
后院内一片哭天抢地,她年纪大了,实在不喜欢那样的环境。
“太后,您没事吧?”君澜风行到座旁,低声询问。
“无碍。”太后摇摇头,眼光蓦然射向落云曦,声音充满了危险,“你还没走?”
落云曦微微笑着说:“太后,我这就准备离开。”
弦歌听得她要走,吓坏了,不顾三七二十一,闪出身形,颤声道:“太后,她不能走!”
太后目光冷厉地盯住他,已不想再问,似乎他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就立即拖他下去砍了。
弦歌来不及细细解释,作为一名暗卫,他也不能透露得太多,只是大声说道:“太后,她能救晴烟小姐!我们主子说,除了她,无人可救!”
他这一番话,不仅震惊住了太后,正厅门前的一应下人都震住了。
开什么玩笑?让这个杜府的扫把星来救大小姐?这些下人都不敢相信地对视。
在他们心里,这个打伤杜灵刺激杜晴烟的女人,完全就是杜府的扫把星!
“真的?”太后问道,眼光却不是投向落云曦,而是去看身边的君澜风,向他求证。
君澜风不敢就答,看向落云曦。
落云曦冲他轻点头,并且吐出两个唇语。
得到了“上级”的指示,君澜风心中才有了底,转头说道:“太后,二皇子说得对,落小姐的医术,连九曲指也未必比得上的。”
太后对于君澜风的话从未有过怀疑,一听到“连九曲指也未必比得上”这样毫不吝啬的赞词,眼光一亮,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急急说道:“那你赶紧去后院,还来得及!治好烟儿,重重有赏!”
落云曦并没急着走,而是立即问道:“我要什么赏赐太后都肯给?”
太后一怔,她从来都只对别人下命令,还从未被他人要求过,原以为自己一发话,落云曦必定只有服从的份。
她大怒,喝道:“你敢邀赏?就不怕哀家斩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