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他一声厉喝,几名御林军自小船上飞了过去。
船头高处,一名长相清秀的丫环奔了出来,脚步踉跄,急着叫:“王爷王爷,我们家小姐还没走呢!”
认识这是杜晴烟身旁的白芷,落云曦怔住了。
杜晴烟还没走?
“我不是叫她先走的吗?”君澜风一脸狂风暴雨欲来的气势,“她怎么还在这里?”
白芷泣道:“我求她走,可她说一定要等王爷一起逃生,打发走了其他人,带我躲在船头磨石下面。”
君澜风浓眉竖起,喝道:“九煞,还不将烟儿扶到船上去!血鹰呢?血鹰不是一直陪在她身边吗?”
白芷不好回答这个问题,血鹰是被落云曦半路气跑了,但这也是他们的事,与自己小姐无关。
九煞已经将杜晴烟扶了出来,杜晴烟脸色苍白,受了潮气,站都站不住。
“小姐!小姐这样子能撑得住吗?”白芷快要哭了。
君澜风见状,脸色微沉,看了眼雪练,有些犹豫。
落云曦心中咯噔一下,心情一时很乱,不待他说什么,脚尖一点,跃到甲板上,低声道:“你带她走吧。”
若教杜晴烟乘小船离去,小船在江上本就不稳,人又拥挤,还不知道出什么乱子。
君澜风深吸一口气,有些愧疚地看了她一眼,拉过雪练的缰绳,走向杜晴烟,轻轻托住她的后腰,将她放到了马背上。
“表哥……”杜晴烟半晕半迷间握住君澜风的大手,不安的脸色略略减少了些。
落云曦所站的地方,江水已经漫了过来,湿了鞋袜,凉意浸入足底。
君澜风却突然扯住九煞,道:“你上马,送她回去,越快越好!”
“主子你怎么办?”九煞高声问道,江水拍打船身的声音越来越响。
“再不去,烟儿的病越来越重了!快点!”君澜风疾言厉色地吼道。
九煞不敢再驳,飞快翻上雪练,双腿一夹,雪练飞一般地冲了出去,激起无数浪花,越行越远。
白芷吃惊道:“王爷……”
“上船!”君澜风一指小船,喝道。
白芷看了落云曦一眼,不敢多耽搁,跑上小船。
目送小船远去,落云曦有些吃惊,她以为,君澜风会送杜晴烟回去……正胡思乱想着,温热的气息打来,一双手臂已经搂住她的腰,男人低低说道:“看看你的脸色,你以为我想救她不想救你?”
落云曦脸一红,虽然不是这样想,但也差不离。
“在我心里,你是最重要的。”君澜风轻叹一声,“还不懂么?”
“别说这些胡话了,船要沉了!我们怎么办?”落云曦没好气地吼回去。
君澜风低笑一声:“你说怎么办?”
“要死了!”落云曦冷沉下脸。
被铁臂紧扎着,落云曦不敢挣扎,怕加快船身下沉,君澜风得寸进尺,一手抬起她的下巴,滚热的薄唇覆了上去。
“君――”她刚张口嘴,一条长舌便滑了进去,吮吸着她唇齿间香甜的津液,君澜风的心都快化了,却不敢久恋,直到落云曦喘了几口气,他才放开她,揽住她的腰,纵身一跃,直接跃到前舱顶,离水面又有了些高度。
他放开落云曦,一拳劈过去,舱顶裂开,他抽出几块大木片,拿雪锦系在了一处。
落云曦眼睛一亮,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想起刚才的屈辱,脸色转阴,将自己的雪锦丢给他。
君澜风一笑,回味日夜念想的甜美滋味,既满足,又觉得不够,矛盾地叹了一声,结起一大块木板,拿了一根长桨,和落云曦跃上自制的木板船。
“坐在中央不要乱动。”君澜风蹲在落云曦身前,叮嘱道。
木板上,要的就是平衡,一不平衡,便会翻掉。
落云曦偏过头,不理他。
君澜风无奈一笑,哄她道:”别乱动哦!”
知道她此刻别扭着,也不再多话,两脚分开,他站在木筏上,将那支长桨劈成两半,一手一根,双臂同时划动,木筏平稳地游了出去。
落云曦披着君澜风的貂皮大袄,抱膝而坐,木筏渐渐远去,大船的舱顶,终于,没入江中,彻底沉沦,再也不见整艘花船,唯余江心胧月,一片死寂。
纵然胆大,她也禁不禁颤了颤身形。
侧头看了眼君澜风,不知他何时脱得只剩中衣,两只健壮的臂膀有力地向后摆动,有节奏的桨橹水声织成悦耳的音乐,木筏也随着橹声前行。
想到这男人从开头便在安排人上船,结果到最后,他自己却无船可乘,还得在这卖力地充水手,她不由有些好笑,刚才的事也渐渐抛到脑后。
“笑什么?”君澜风捕捉到她的笑容,眉眼一弯,柔声问她。
女子的笑容宛若精灵,映着朦胧月色,半为迷离,他的心跳不由加快了些。
落云曦好半天才止住笑,问道:“你知道这是谁下的手吗?”岔开话题。
“死士。”君澜风淡淡吐道。
“死士?”落云曦的心一沉,不由自主地往江底看了一眼。
君澜风点头:“嗯,水鬼,都被御林军逮捕了,今晚我不回府,去宫中,仔细查探此事。”
见落云曦沉思,他补充道:“这些日子,夜都有一些小范围势力活动,都是民间组织,行事诡异,估计与他们有关,我送你回去后,随便不要出门。”
“嗯。”
“今天上元节,街上人流更多,最容易出事,你却跑出了门。”君澜风轻哼一声。
“我出来看龙灯。”落云曦撇撇嘴。
“和端木离?”君澜风的声音明显一沉。
“是啊。”
君澜风抿抿唇,停了手中划桨的动作,坐到她身边,虽然热了一脸的汗,可周身温度很低,他的眼光,始终不离落云曦的脸:“我知道。”
落云曦翻了个白眼。
她身旁还少了他的眼睛吗?
“不过端木离过于狡猾,发现有人跟踪,就甩开了。我找你找了一晚上。”君澜风脸色冷沉,“直到有人告诉我你在船上,我才追了来。你就不想想我会来找你吗?”
落云曦先是有些惊怔,他找自己找了一晚上?可说出来的话却有些赌气:“我怎么知道你会来找我!”
君澜风不喜欢她生硬的语气,先自放软声音:“我早上送你玉兔灯,还会不来见你?那灯,你可喜欢?”
落云曦想到那盏精致的玉兔灯,脸色微缓:“很漂亮,挺喜欢的。”
端木离买的那些她也喜欢,幸亏上船前端木离叫下属先送回落府去了,否则,出了意外,她哪带的了那么多东西!
“那纸条怎么回事?”落云曦提醒他,“只有一点,一个字也没。”
君澜风轻笑:“不知道要写什么,几次起笔都停了下来,纠结了半天,还是将一张空白的纸条捎给你了。”
落云曦无语。
木筏随波而流,两人都不说话,气氛颇为尴尬。
落云曦最终起身,将别在雪锦中的两根木桨拿到手上,道:“我来划。”
“别,我来吧,不太好划的――”君澜风忙要阻止。
落云曦笑着让开:“放心吧,这点事,我还是会做的!”
她熟练地反握双桨,灵动地在江水中摇起来,“哗哗”水声后,木筏又如箭似地向三阳门的方向驰去。
君澜风怕她把握不好平衡,警觉性地看着,只等木筏将偏时及时控制。
然而他等了半晌,木筏还是十分平稳,落云曦一面摇橹,动作飞快又连贯,双脚如生了钉一样立在筏上,除了双臂,身体连半丝摇晃都没有。
君澜风看得呆了,站起身,惊叹地问:“曦儿,你怎么可能这么熟练?”
就算是他,刚起划时,木筏也绝没这么平稳,他完全靠着内力将木筏稳住,但曦儿呢?她的动作简直堪比一名经验丰富的水手!
落云曦淡笑不语。
前世的特工生涯,虽然苦楚,但也能学会很多生存本领。
水上生存,这是最重要的一条,因为他们执行任务时,水路逃生,是最方便也最容易被采用的。
“不可能,曦儿,这不可能!”君澜风激动地交握双手,在木筏中央一尺的范围内来来回回走动,不敢相信地嚷着,声音越来越大。
“再不坐下,要翻船了!”落云曦含笑说道。
君澜风听话地坐到筏上,可还是难掩一脸的兴奋。
落云曦无奈摇头,略一思索,道:“安静点,我给你唱歌。”
唱歌?君澜风精神一振,立刻坐直了身子,满眼都是期待。
天边,满月在云雾之后穿行,分花拂柳,闲庭静步,若隐若现的月光垂落江面,一片朦朦胧胧。一月,一江,一舟,双影,如同山水夜画。
落云曦手握双橹, 乃的水声中,她飘扬地唱道:
“江楼上独凭栏
听钟鼓声传
袅袅娜娜散入那落霞斑斓
一江春水缓缓流
……
千点万点千点万点
洒在江面恰似银鳞闪闪
惊起了江滩一只宿雁
春江花月夜
怎不叫人流连”
歌声柔软,曲曲折折,随着凛凛波光越传越远,君澜风失神地看着月下少女的迷人身姿,心情不但没有平静,反倒激荡得更加厉害了!
景美,歌美,人更美,此时此刻的梦幻,太不真实了,他好想紧紧抓住,不让它从指缝溜走。
落云曦一面划船,一面唱曲,一首接着一首,歌曲串烧,时而激烈,时而平和,时温柔缠绵,时而大气回肠,韵味十足,令个君澜风如痴如醉。
直到岸上灯光越来越近,落云曦才舔舔风干的唇,道:“到了。”
君澜风仍然痴痴地看着她:“嗯。”
落云曦脸一红,上前踢了他一脚:“岸上好多人看着!”
君澜风这才赶紧收回视线,往岸上一瞧,果不其然,岸上布满御林军,明枪明刀,晃着人的眼睛。
他们的木筏一靠岸,不少军士一立刻围过来:“是中山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