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茹突然不理马克,打电话不接,敲门不开。一连几天,马克都见不到玉茹。我想玉茹一定是为了我,于是就说了一大堆感激的话。
玉茹对我的感激没作任何反应,她埋在账堆里,一张深刻的脸让我琢磨不透。
马克在楼道里堵住我,说有话跟我谈。刚进办公室,他就发起了火,你搞的什么鬼?
我莫名其妙,寻问的目光搁他脸上。马克接着说,你跟玉茹说了什么,她为什么不见我?
该死的马克,他竟为了玉茹冲我发火。我忍不住说,马克你凭什么?
凭什么?告诉你爱丽,就是玉茹不肯嫁我我也不会要你。
你——我的脑子飞快运转,马克这句话有点儿不对劲。她……嫁你?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我们要结婚,我要娶她。马克一字一顿说。
你再说一遍!我感觉自己的心已到喉咙上。
我不想重复,不过我警告你,你再敢胡搅和,我饶不了你。
马克扔下我,拍门而去了。我像是浇了一头雾水,半天都明白不过来。胖子刘走进来,拍着我的肩说,爱丽,我提醒过你,你就是不听,既然他把话挑明了,我就告诉你,马克爱的是玉茹。
滚开!
这天我没再上班。我冲出公司,一路狂奔,最后在酒厂的大门口停下来。抓住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疯狂地摇啊摇,直到累得没有一点儿力气,才瘫坐在地上,哇地一声哭出来。
风卷着细沙,打在我脸上。远处有个男人不解地看着我,看了半天,掉转身走了。我止住哭,拭去眼泪,我觉得我必须跟玉茹谈点什么,什么都行,只要能让她开口说话。
玉茹什么也不说,任凭我怎么疯狂地诅咒,恶毒地攻击,她就是不还口,未了,她竟抱住我,想替我擦去眼泪。
我推开她,走开,你这个骗子,你这个假正经!
天啊,我怎能骂出这种话。果然,玉茹被我击中了,她一定想到是我偷看了她的秘密,她捂上脸,跑进了卧室。
我抽了一支烟,尼古丁给了我平静的勇气,我决定离开玉茹,离开马克,到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去。
玉茹拽住我,死死地拽住我。她还是不说话,仿佛一开口全部的秘密就泄露给了我。她的阻挡坚决而有力,那是发自内心的挽留。她的表情痛苦极了,目光充满了乞求。一触到这目光,我就走不动了,我扔下包,突然就抱住了她。
玉茹跟我抱在一起,久久地,两颗受伤的心抽搐着,冲撞着,温暖着,最后竟又靠在了一起。
玉茹这才说,不会的,一切都不会的,他是你的。
马克在第二天趁我开门的空挤进来,他尾随我身后,我居然没发现。他一进门就直奔卧室,玉茹走出来,怔怔地望住他。
马克你听我说,没等玉茹再张口,马克就抱住了她,那种抱是不顾一切的,是舍生忘死的,对女人却是致命的。果然,玉茹挣扎的身子慢慢软下来,双手渐渐变得无力,最后,最后竟像一片落叶垂在他怀里,任他抚摸,任他揉捏。我亲眼看着他们的嘴唇黏在一起,亲眼看着他们的四臂绞在一起。
我冲进卧室,提起包,从他们身边跨过,在他们忘我的拥吻里离开这个让我的灵魂和肉体获得过歇息的地方。
我在楼下再次看到那辆破车,一瞬间我想起赵大,想起马克打向他的那拳。我觉得我就是那支折了的玫瑰,或是那只断了的玉镯,或者都不是,我就是这辆破车。
躺在宾馆的床上,我的思维一直处于空白,想不起自己来自哪儿,去向哪儿。直到床头的电话响起,我才像恶梦中惊醒一样,发现自己竟是一身冷汗。
打来的是骚扰电话,一听接电话的是女人,无言地挂了。多么熟悉的电话啊,一下子勾起了我的回忆。南方,我亲爱的南方,你就这样留给我一身创伤,让我永远走不出自己。
想象着此时的他们,在床上该是多么的快乐,他们一定激情四射,一定狂叫不止。我摸出手机,开始打电话。我不能遏制自己,这一刻我是多么想把自己卖出去。
胖子刘在电话里要我冷静,说一切伤痛都会过去,千万不能做贱自己。我说去你妈的,做贱有什么不好,我想坠落你管得着吗。
我又打给姓范的,我想象着他听到电话时的快乐,想象着很快就会学玉茹一样赤身裸体奔向自己的目的地。可是他说他忙,不能陪我。妈的,整个世界都在玩我,都想抛弃我,没那么容易。
我甚至想打给眼镜王,想打给全世界的男人,我想这一刻只要是男人,我就能跟他疯狂地干!
最后我竟扔了手机,赤着身子跑进卫生间,在水雾迷蒙中,想象着马克和玉茹,在他们遥远的疯狂里,我给自己快乐。
真是过瘾得很!
我决定报复马克。
这个想法是在胖子刘告诉我一切后产生的。包括他们去沙漠水库,包括那天他们在玉茹家最后大闹马克败兴而归,也包括他怎么想办法从眉儿嘴里套出我的过去。胖子刘最后说,放弃这个梦吧,你们原本就不合适。我说为什么我要放弃?
眼镜王在电话里说,只要能把范总的生意撬过去,他给我二十万,让我远走高飞。
我开始操练,不只范总,我要让手里的客户全都倒戈,我要让马克也尝尝重创的滋味。
胖子刘说,住手吧,你知道你有多危险。我笑笑,我说你要再敢纠缠我,我让你老婆杀了你。
玉茹在街上堵住我,说回去吧爱丽,我说迟了玉茹,一切都不会重复。
范总离开的时候,我去送他,我很想知道既然取消了跟马克的合作,为什么不把广告给眼镜王。
范总说你真的想知道吗?我忽然摇头,因为他的眼睛告诉我,他后悔认识了我。
天上再次下起了沙子,风扬着沙,打在城市脸上,城市发出疼痛的尖叫。我准备坐车离开这里,去一个更偏僻的城市,那儿不会有人认识我,更不会有人知道我的过去。
胖子刘突然打来电话,要我马上过去。
我赶到公司,胖子刘说马克失踪了,他开着那辆破车,两天前离开这座城市。我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胖子刘拿出一份文件,说有件事我想通知你们。这时候我看见玉茹,她也是刚刚接到电话的。
马克把公司转到了玉茹名下,他留给玉茹一封信,希望玉茹能管好这家公司。胖子刘说马克已收购了他的股份,他打算重操旧业。
胖子刘最后拿出一个纸包,跟我说,这是马克还你的钱,希望你能收下。
我抱着钱走出公司,感觉被人强暴了一次。外面的风越刮越大,一块广告牌倒在我的视线里,我听到心响了一下。
这时候三个穿警服的人走过来,堵在我面前,其中一个冲我敬了个礼,说你就是爱丽吧。
我点头。另外两个操南方口音的预谋好似的齐声说,你认识一个叫蔡的人吗?见我点头,他们掏出一张传唤令说,请跟我们走一趟。
警车发动的一瞬,我看见玉茹从门里扑出来,她伸出手臂,想要抓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