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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联产承包(2)

“又是白世杰!”孙玉良眉毛鼻子抽成一团,起身搭着张老师的肩膀好言抚慰,“国栋,先别上火,你跟我说,这小子又犯什么浑了?”

“我上课辅导学生做题,这小子在一边说浑话,让我‘离远点’!******什么东西,让我‘离远点’?这还不算,还有那么多跟着起哄的,一帮子少教玩意儿……”张国栋边说边骂,唾沫星都喷到了孙玉良脸上。

孙玉良还是没听出个所以然来:“什么离远点?离什么远点?”

“算了,懒得跟你说!老孙,不是我说你,那个白世杰,你要是就那么宠着、惯着,整个班就得毁在他手里!”张国栋拿回书转身要走,突然看到门后的余悦君,就又折回跟他招呼了几句。

张国栋走了。孙玉良很不高兴,“自己上课镇不住学生,跟我来叫唤,这个那个的!”见无人回应,又自言自语道,“这个白世杰,隔不上两天就得给我惹次事!”他吩咐余悦君继续备课,就起身去了教室。

语文组那两位老师议论开了:

“那小子,谁摊上谁倒霉。”

“天天当爷爷供着,他不捣乱才怪!”

“其实一个白世杰起不了什么浪,关键是还有那几个小子,特别是那个陈元彪!”

“听说,陈元彪他老子升官了?”

……

孙玉良走了,余悦君总算自由了。他想跟屋里的两位老师打听一下王显章,又担心再触犯什么忌讳,于是一个人走了出来。

在这排唯一的老师办公室平房里,只有夏桂兰那个房间挂着“校长室”的牌子。余悦君也还记得,在他读中学时那里就是校长室。黄原中学条件有限,学校的三位主要领导——校长、教导主任、总务主任,都在那一个办公室里。可眼下,那屋里只有两张桌子,王显章显然不在那儿办公,那他在哪儿?

余悦君在走廊里来回又走了一遍,没发现其他的类似“校长室”字样。正困惑着,英语组的门开了,一位女老师走出来,余悦君赶忙迎上去打听。女老师怪异地一笑,回头往走廊深处指了指,“里边呢!”就匆匆走了。

余悦君顺着走廊再往里找,一直找到顶头的会议室,也没找到“校长室”,没见到王显章。还是回去问问同屋的老师吧。又觉得尿憋得厉害,于是先去操场东北角上了趟厕所。

回来的时候,第二节课下课铃响了。语文组又回来一位王桂芬老师,坐在孙玉良对面一个靠窗的位置。王老师在余悦君念中学时就在这儿,40多岁,人已经发福,圆脸上两段眉毛是半截的。

三位老师围着余悦君说话,夏桂兰推门进来,说间操的时候各教研组人最全,要带他去跟大伙都认识认识。

于是,余悦君就像个提线木偶似的,由夏桂兰提着,逐个办公室走。每进一个屋子,夏桂兰照例要热情洋溢一遍,说余悦君是她最得意的门生云云。余悦君牢记他爹妈以及孙福贵的教诲,小心翼翼,唯马首是瞻。

一连走了四个办公室,走到最后一个文体组了。余悦君等夏桂兰把他介绍完,也要说点什么的时候,突然觉得气氛不对:满屋人就像被使了什么魔法似的,都不说话了;撇嘴的,斜眼的,吐舌的,做出各种怪相,一起看着他和夏桂兰的身后。

余悦君回头,见门口站了一个人:细眉细眼,文文弱弱,手里拿着一张单子——正是王显章王校长。

王校长是来找体育老师范德江的,进门先听了夏桂兰的一小段演说,再看看她身边的余悦君,脸上陡然肃杀了起来。他喉结上下滚了两滚,然后以一种似乎很随意的口气招呼道:“哟,余老师,今天怎么有空,到中学来了?”

余悦君心里一咯噔,没等他反应过来,对方已经掉头走了。一声门响之后,他总算回过味来,撇下一脸冷笑的夏桂兰,去追王校长。

文体组在走廊把头,王显章在往里走,一直走到最里面的会议室门口,推门进屋。

余悦君走到跟前,抻头又看了眼右首门框上悬着的门牌,上面分明写着三个字:“校长室”。只不过,与其他门牌油漆的白底红字不同,这块牌子是白纸黑字,纸是后糊上去的,字还是手写的,是书法不那么漂亮的毛笔字。

可先前过来寻找时,没发现这牌子。余悦君伸手拨着那牌贴近了再看,就看到了这牌子的另一面,正是白底红字——“会议室”。

余悦君跟着进屋。这“校长室”可够大的,有七八十平方米,屋里空荡荡的,靠墙一圈小木凳,正中一个长方大桌——其实是两张凑在一起的乒乓球台。王显章就坐在乒乓球台边的一个小木凳上,面前杂乱地摊着一些纸笔文件。原来,王校长的办公地是在会议室里,在一张乒乓球台上。

眼前的情形印证了孙福贵讲的那个笑话,余悦君惊讶过后就懊悔,之前几次走到跟前,也凑到了门玻璃上,怎么就没仔细看看呢。

余悦君走上前去,怯怯地问:“王校长,不是,不是你叫我来报到的吗?”

王显章抱着两臂,漠然反问:“你知道我叫你来报到,可你没找我报到啊!”

余悦君顿悟了,就这一句话,一瞬间,什么都悟出来了;悟出来了,心里倒不慌了。“我一大早就来找你,结果走错了房间,遇到了夏老师。”

王显章审视着余悦君,脸色明显缓和了下来。“嗯,那几个下作的小丑,今早偷着摸着把我这屋的牌子给扣过去了!”他欠了欠身,指指对面一个板凳让年轻人坐下,然后用一种坚硬的口气道,“小余,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明白,你是我调来的;我调来的就应该找我报到;而找我报到,那才是我的人!”

“你是校长,我是该找你报到;我也确实找你来了。可找你报到,怎么就成你的人了?”余悦君感到整个上午都在被人捉弄,火气腾腾地往上冒,这犯倔的话差点又出口了。

见余悦君不作声,王显章又问:“夏桂兰跟你说什么了?”

“让我教初二语文,再当三班班主任。”

“他妈浑蛋!诚心作乱!”王校长骂道,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扭动着。

余悦君茫然地看着他,等待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