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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2)

辛可大师认为,必须动员一切力量,弄几个大领导或者大老板来参加国易班,条件是学费全免、车接车送,并且送给成贤会所的金卡,免单一年。政策一旦确定,关键在行动。董浩波没什么社会关系,豹哥和辛可大师给认识的人打电话四处动员。辛可大师跟总行的刘行长比较熟,就给他打了电话,邀请他参加,或者说莅临指导。刘行长说他最近比较忙,要去美国跟国务卿吃饭,顺便跟高盛谈点收购华尔街的小事。辛可大师急了:那就让尊夫人来吧。刘行长笑道:哪个夫人啊?哈哈,刚又离了!辛可大师赶紧向刘行长表示祝贺,说哪怕是女朋友参加也行。刘行长想了一会,道:这样吧,我的女朋友比较多,我问一问,看谁有兴趣。过了一会,刘行长打电话过来,说他最近交了个乌兹别克斯坦的女朋友,对中国文化很感兴趣,就让她代表自己去。辛可大师赶紧致谢。

经过一番折腾,招生通讯终于弄了出来。辛可大师跟某高端财经杂志的主编联系了一下,通过他掌握的人力资源数据库,用Email发了出去。当然,主编也得到了不菲的报酬。招生通讯是辛可大师亲自拟定的,主要突出了两点:一是主管财政、交通、人事的几个司局级以上干部(或老婆及女朋友)、中央企业的高管特别是刘行长最亲密的女朋友(有可能成为她第七任老婆)、房地产和IT等行业大佬的情妇等将参加本届培训班。二是列出了超豪华的教师队伍,如下:

辛可大师:大师协会会长、国学泰斗、著名周易命理大师、博士生导师;

易中正大师:经典研究院院长、哲学泰斗、博士生导师;

张峰奇大师:京大经管学院院长、经济学权威、博士生导师;

林音大师:爱因斯坦传人、林氏模型创立者、博士生导师;

董浩波大师:京大历史文化学院院长、国学泰斗、博士生导师;

牛建波大师:著名公知、MIT博士、被誉为文化界良心;

冯豹大师:收藏协会副会长、文保协会副会长、收藏与文物研究权威;

诚空法师:雪积寺主持兼首席行政官、佛学权威、宗教改革家;

谷梵天大师:京大建筑学院教授、著名建筑学家、堪舆大师、博士生导师。

通讯发出很快得到了热烈反响,很多人从全国各地打来电话,询问相关事宜。要不是小卞临时过来帮忙,钱大姐非累死不可。据钱大姐对辛可大师讲,来电咨询的问题比较雷同,一是要确认通讯中讲的大领导或者大老板以及他们的老婆、女朋友到底来不来,二是免费的命理与风水咨询如何兑现。有位宁夏的老板(也许是处长)天天打电话,把钱大姐烦得要死,反复求证刘行长女朋友的情况,包括她到底来不来,她跟刘行长关系发展到了什么程度,通讯中说的她有可能成为刘行长第七任妻子具体什么意思,难道她已经给刘行长生了儿子等等。

有位河南人更逗,他说:如果大佬的小三真参加,10万块钱不是问题,问题是以我的经验,我就1000多万资产也有好几个小三,大佬的那就太多了,到底是排名靠前的还是靠后的或者说即将下岗的,如果是即将下岗的,那就一毛钱也不值了。他还抱怨上次被经管学院骗了,说好了某大佬的老婆来,结果是被他开除多年的前妻。他本来想去消费者协会投诉,但考虑到母校的面子才手下留情!总之,都是些让钱大姐头疼的问题,按照辛可大师的部署,她只能打马虎眼,反复强调以京大的牌子,不会欺骗消费者云云。

尽管质疑者不少,但报名者非常踊跃,远远超过了100人。豹哥乐得喜出望外,建议既然学员这么多,可以多开几个班。结果这个建议被辛可大师断然否绝,理由是越是人多,就越要端着点,类似女人的矜持——其实我很想跟你苟且,但我就是不跟你来,痒着!惟其如此,才能最终卖个好价钱。辛可大师说:所谓痒比疼更让人忍无可忍!他们不是痒吗?就让他们继续痒着,等他们痒得实在受不了了,我们再出手,那时候拿出的即便是狗屎,他们也会当是灵丹妙药。豹哥深以为然,董浩波也认为这样好。

据唐娟在《我为君狂》中讲,易中正本来不想担任国易班的授课老师,他正在忙一篇重要的论文。经过反复揣摩领导的意思,他终于想到一个可能讨领导喜欢的题目:实现伟大复兴的第一要义是纯洁公民的灵魂。易中正告诉唐娟,如果这篇文章直中靶心,极有可能把副字拿掉。但在辛可大师死缠硬磨下,特别是祭出两倍于别人的授课费,他才勉强答应。他也理解师兄的难处,授课教师中,怎么也得弄个像样的领导,否则会严重挫伤学员们的积极性。

唐娟在书中说,那段时间对她来说特别煎熬。易中正两头忙,根本没时间搭理她,她还用了“荒草萋萋白鹭洲”这样伤感的句子。确实,易中正好久没修剪杂草丛生的花圃了。有时候实在扛不住,唐娟就冲进他的办公室,为了不影响他干事业,只好在易中正写作的同时,在办公桌下自娱自乐一番。即便偶然苟且一次,易中正也没了往日的细腻。他安慰唐娟道:自古家国难两全,等哥把副字去掉了,再好好补偿宝贝儿!这个唐娟也理解,既然跟了易中正这样事业心强的大有为男人,忍受寂寞是必要的牺牲。

在唐娟看来,易中正不但玉树临风、工作细腻,其他方面也不错。至少在易中正的协调下,她顺利地成为经典研究院的博士后。在接到入学通知后,她鼓足勇气,约辛可大师见了一面。关于这一段,唐娟在书中写得很煽情,哥认为如果不是唐娟刻意渲染,就是辛可大师表演得实在有些过了。

唐娟在书中写道:

我忐忑不安地走进那间熟悉的办公室,熟悉的办公桌、熟悉的沙发、熟悉的饱经沧桑的男人的脸。

他是我的老师,我的情人。曾在熟悉的办公桌或者沙发上,他无数次拥有了我。但一切如烟火散去,我已经属于别的男人,熟悉了新的办公桌、新的沙发、新的俊朗的面孔!

他静静地看着我,流下了眼泪。他曾说过,男人可以流血,但绝不流泪。可今天他流泪了,为我!他的眼泪比热血更让我心碎。

我告诉他,之所以离开,不是因为他不好,他永远是我的老师,男人中的男人。但另一个男人捕获了我的灵魂,我不能自拔,只能离开。

我乞求他忘掉我,去找一个更爱他的女学生!他一言不发,只是摇着头悲伤地抽泣。我确信他依然爱着我,但我已无法选择,我的老师,我的宝贝!

我带着几近破碎的心离开了那间办公室,没有勇气再看他一眼,我害怕他绝望的眼神把我融化!我已是易的女人,我走了!

至少有一点,哥认为唐娟是胡扯。她并没有在辛可大师绝望的眼神中离开,而是在沙发上跟辛可大师最后苟且了一次。即便如唐娟所言,辛可大师曾潸然泪下,哥以为他更多是表演,不过是为了达到占了女人便宜还让她心中有愧的目的。至于唐娟有没有流泪,哥不得而知,但哥更倾向于她流了,女人总会在自编的剧情里享受肝肠寸断的快感。

给易中正添乱的,还有曹老。董浩波给他打电话,告诉曹老最近身体情况很不好,约易中正和辛可大师一起去看看。听医生说,曹老来日无多。特别是给他出文集这件事,不能再耽误了。

自上次去过曹家后,哥跟小黑成了朋友。本来哥想跟小白也搞搞关系,可他除了数腿上的毛,对别的毫无兴趣,类似萨克齐只对二感兴趣一样。

辛可大师他们下班后约了在曹老楼下见面,然后一起上楼。小黑正在睡觉,小白依然在数腿上的毛。听小黑说,小白最近有了重大变化,他开始换了另一条腿数。至于以前那条是否数清楚了,小白没说,他也懒得问。

曹老的气色看上去非常糟糕,连咳嗽的声音都很微弱。这次他倒是没有再说滚或者快滚,只是静静地躺着,默然无语。

董浩波把替曹老出文集的事说了个大概。他反复强调:现在连秋蝉、仇欢这些连繁体字都不认识的也出文集或者全集了,您是国学泰斗,再不出实在说不过去。其实为这件事他们多次找曹老谈过。曹老大概有几百万字的作品依然躺在书柜里,未付梓出版。不是出版社不同意,他们三个已经表示承担所有的经费,而是曹老不干。即便老太太为此劝过他好几次,也于事无补。

曹老听了,总算张开嘴:别人爱出什么是别人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辛可大师赶紧道:可您的作品对国学特别是牛鬼蛇神学具有重要价值,如果不出版,将是学术界重大的损失!听了这话,曹老突然坐了起来,指着他们三个大声道:出了有什么用?你们会读吗?连你们都不读,何必多此一举!我不反对你们去挣钱做官,可你们也别勉强我!有一天我死了,如果世道干净点了,你们可以出,如果还是这么脏,那就火其书、人其人,也没什么了不起,滚!说完便大声地咳嗽,单薄的身体因激动而剧烈颤抖。

曹老祭出滚字,辛可大师和易中正也很知趣,按照惯例,坐回属于他们俩的小板凳,长吁短叹。易中正抱怨道:曹老不会是疯了吧,掏钱给他出文集,他还这样,狗咬吕……辛可大师打断他的话,劝他别抱怨了。

其实在跟小黑的聊天中,哥知道曹老并非如他表现得那么冷漠。小黑说:这老东西看着一根筋,其实就是根面条。据小黑讲,就连辛可大师他们三个的生日,老头也记得很清楚。每逢他们的生日,老头都会买个小蛋糕,上面写个小卡片,并破例跟老太太喝上一杯。特别是辛可大师的生日,老头还会让老太太多准备一套餐具,一边喝酒,一边给老太太唠叨辛可大师过去的琐事,就连辛可大师第一次到他家,鞋上有个洞,他也记忆犹新。尽管每年讲的内容大致雷同,但两人依然很激动,特别是这几年,大概是觉着日子不多了,每每都会老泪纵横。

据小黑讲,曹老一直珍藏着辛可大师他们三个写的作业,主要是论文的手稿,整整齐齐放在书房的抽屉里。小黑说,他经常见曹老把那些作业拿出来,戴着老花镜认真地翻阅,并改正其中的错误。有时候看到让自己满意的段落,还会欣慰地笑一笑。小黑开玩笑说,老头在这方面跟小白一样变态,每次看见这些段落,他都会笑,就像从未见过一样。最让哥感动的是,曹老始终把一张旧照片放在上衣口袋里,整整几十年。那张照片哥后来见过,是曹老师徒四人在西山梁启超墓前照的,时间久了,画面有些模糊。哥问小黑,既然这样,曹老为何不放大一张挂在墙上?小黑听了笑道:如果那样做,就不是曹老头了,这个问题跟小白为什么要天天数腿上的毛一样可笑!

因为易中正太忙,那天他们没有在曹老家逗留太久。后来听小黑说,他们三个离开后,曹老躺在床上泪如雨下,久久不能平静。小黑认为,老头大概心里明白,自己的日子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