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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4章 花烛

于是爱兰珠也更知道,这么频频出汗已是说明兰公子的产期就要到了。

她扶着兰芽小心坐下,兰芽嘶了口气。

腿.根儿那两条缝如今疼得钻心,坐下或者站起的时候都疼得她快要晕过去。

爱兰珠瞧见了,便小心道:“你也别怕。这样的情形我问过那丝缎庄的娘子了,她说这是开骨缝儿呢。现在疼些,到时候孩子能更容易出来。”

“哦!”兰芽一笑:“那我就多疼点吧,没关系。”

说了一会儿兰芽身子的话,爱兰珠便又黯然下来,目光总是忍不住从窗户纸洞里望出去。

拦住便捉住了她的手:“这婚礼我是按着婆家人的规制办的,可是我自己却是娘家客。”

兰芽将“客”发的音用的是“且”。

爱兰珠就忍不住笑了:“难为你,连这口音你也都学会了。”

兰芽点头:“我可是认真当娘家且的哦!”

爱兰珠心下又酸又苦。知道兰芽这是安慰她,就算她阿玛和哥哥不来,她也还有兰公子,不算孤身一人出嫁。

可是兰公子的话,却也是说就连兰公子也放弃了幻想,觉着她阿玛和哥哥是真的不会来了。

她便垂下头去,蹲在兰芽膝边:“公子……罪在我阿玛和哥哥,真的一点消息都没有么?”

兰芽认真望住爱兰珠的眼睛:“你希望有,是不是?因为只要他们肯来,对于建州的伤害才会最轻,是不是?”

爱兰珠微微一愣,知道兰公子怕是弦外有音,可是一时猜不透,便也只是点头:“是!”

“好。”兰芽垂眸静静望来:“那我就告诉你,他们有了消息。他们说,最迟明晚拜堂,一定赶到。”

“真的?!”爱兰珠惊喜得跳起来。

兰芽面上却并无喜色,只静静盯着爱兰珠的眼睛:“真的。”

兰芽回去歇午觉,爱兰珠便捉住塔娜,方才面上的喜色淡去。

“你瞧兰公子是怎么了?怎么我阿玛和哥哥说来,她面上却并不高兴?”

塔娜支支吾吾,不敢对上爱兰珠的眼珠儿。

爱兰珠便一把抓住塔娜的手腕:“你是不是在赵玄和军营那边听说什么了?你快都告诉我啊!”

塔娜难过地低下头去:“奴婢也是隐约听得人说,咱们都督和贝勒爷答应在最后的时间里来,是为了争取时间调动兵马,外加麻痹兰公子,让抚顺关放松警戒……”

“你说什么?”爱兰珠便是一惊:“你说我阿玛和哥哥,暗中调集兵马?!”

“没错。”塔娜深深垂下头去:“……虽然奴婢也不想相信,可是格格您总归该明白以都督和贝勒爷的性子,是当真能办出这样的事儿来的。”

爱兰珠倒退三步,一把扶住门框。良久才一把抓住塔娜的手:“塔娜,我写一封信,你趁乱出抚顺关,去找我阿玛!我哥哥,我已是顾不上他,可是我得最后一再劝说我阿玛!”

塔娜便也毅然点头:“好,奴婢就算跑断这双腿,也一定设法找到老爷!”

当晚女真各部首领会盟饮宴,建州卫和建州左卫没有出席之外,其余女真各部均到齐。

兰芽当晚言笑晏晏,颁出朝廷旨意,赐予各部首领以指挥使、指挥佥事等各级朝廷官职,并且赐蟒袍、玉带,金牌、玉圭。

女真各部首领均喜出望外,心悦诚服拜领。凡察等知道董山在京师大闹鸿胪寺的几个首领,端着自己的蟒袍玉带,心下不由得暗笑:想你建州这般大闹,抢到的不过是一个庖厨腰上的铜牌,想要的蟒袍玉带一概没得着;可是今晚,他们其余这些人却不费吹灰之力就得着了。

建州妄自尊大久矣,这回兰太监真真是当面甩了他们两个响亮的大嘴巴!

女真各部会盟欢宴至午夜,各部首领全都发誓忠于朝廷,安定地方。午夜过后,各部首领才兴尽而散。

兰芽忍住身子的不适,一直陪各部首领熬到深夜,待得回到自己的房间,已是累得满头虚汗。

虎子不放心,追过来要亲自看着,兰芽一边叫双宝拧温毛巾给擦汗,一边踹了虎子一脚:“你去瞧瞧爱兰珠。”

虎子出门而去,兰芽才又认真盯双宝一眼:“你也去睡吧。明天还有一顿好忙。”

双宝便双眸宁静:“公子放心,奴婢早已都准备妥当了。明天再忙,奴婢也绝不会忙中出错。”

今晚女真各部欢宴,爱兰珠自然是悬着心睡不着。

塔娜已经悄然走了大半天了,她也怕被人发现,于是根本就不敢睡。

这时借着月色清幽,忽然间窗户纸上黑黢黢印了个身影。她便一怔,待细细辨来,却知道了是虎子。

她心下一时之间又是甜蜜,又是忧伤。

她便赶紧披衣下地,开了门。

哗啦,一片月色泼入。万籁俱寂。

她只仰头看他的眼睛。

星野,星野……曾经分离的那些****夜夜,每当漫天繁星笼盖四野,她便会发了疯一样地想他。今天,他就在眼前,而且她就即将要与他拜堂,可是她的心情却还是一如曾经,依旧还是——发了疯地想他啊。

她深吸一口气:“会盟宴散了?你,该没喝醉吧?”

虎子酒量自不当醉,且要提高警惕防备建州突袭。不过他身为新郎,又是此时兰芽手下主将,于是女真各部的首领没少了灌他酒。他更替兰芽挡下无数回敬酒,于是这周身上下还是染了浓浓的酒气。

他便眯眼望她:“其实……你不开心,我也不开心。所以我来问问你,趁着天还没亮,你若想要反悔,眼下还来得及。”

爱兰珠怎么也没想到,他这么摸黑来想与她说的话,竟然是这个!

爱兰珠紧紧抓住门框,闭眼苦笑:“怎么,原来是你事到临头,又想反悔了,不想娶我了是么?那你想没想过,兰公子又该怎么办?”

“虎子将军,我与你郑重说一遍:我之所以要这么做,不是为了你,行不行?我是为了兰公子,我是心甘情愿为了帮她!你若反悔了,现在也还来得及,反正我说了那是个野男人,没有你,我自己也能担下这桩事儿来!”

虎子摇头:“不是我反悔,我也是不想委屈你。爱兰珠,就算你我拜堂,我也不敢保证将来会将你真如妻子一般看待。”

爱兰珠闭眼点头:“我明白,你是想告诉我,便是拜堂,你也还是未曾对我动情。”

爱兰珠霍地睁开眼,目光如清风朗月:“我不要你的情,我只要你的人便罢!”

虎子只能一声长叹:“好,我知道了。那你我二人就准备明晚专心拜堂吧,中间一切枝杈便都不会存在。你睡吧,我也回去睡了。”

“不,你别走!”爱兰珠伸手死死拽住了虎子:“你要睡就在我这儿睡吧。”

虎子一愣,一张脸登时涨得通红:“爱兰珠,你浑说什么呢!”急忙想要甩脱手。

爱兰珠却死死攥住不放:“反正明晚咱们就要拜堂,就算早一晚同宿,谁又能说出什么来!”

她妙目盯紧虎子的眼睛:“还是你想说,你打算就算拜堂之后,你也不与我同宿?啊?!”

虎子深深吸气:“至少,今晚不行。”

爱兰珠也发了执拗:“我今晚行,就是行!”

虎子又羞又恼,急得咬牙:“爱兰珠,你别胡闹!”

爱兰珠努力藏住眼角哀伤:“我没有胡闹。可是我就是坚持,今晚与你提前洞房花烛!”

眼前的情势瞬息万变,阿玛和哥哥悄然调集兵马,他们说明晚拜堂的时候一定到,便有可能是说要在拜堂的时候带人杀进抚顺关……到时候她与虎子的洞房花烛何能再有?今晚就算被他当做厚脸皮,她也要今晚先过完他们的洞房花烛。

如此,便是明晚便是分别,甚至要她豁出性命去,她也能含笑而往,此生再无憾事。

可是这样的心情,她不能明白与他讲说,她只能耍出从前的刁蛮手段来,死死扯住他,低低警告:“今晚你若不从我,我便不管兰太监的肚子了!她的情形我告诉你,就在这几天了,我若现下就摘了假肚子去,到时候你大明朝廷所有人就会知道了她是个女太监,还会知道那个大人是个假太监,到时候他们就都得死!”

“爱兰珠,你!”虎子眼中喷出怒火。

爱兰珠却执拗下去:“你若不应,我便说到做到。不信的话咱们试试看!”

爱兰珠上来那个性子,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虎子自然深有领会。夜色宁静,他回眸望向背后的夜色。天地寂阔,山峦高远……可是有些人、有些心愿却注定今生再无法得到,只能守候。

他的兰伢子,他的那一腔傻乎乎的痴情,这一生注定再没有个安放处。

若他今生与兰伢子的缘分只到“守护”,那眼前的事便也是他该做的事,是他为了她和她的孩子而“牺牲”自己。

他便毅然咬牙,一把抓住爱兰珠的手,抬步进了房门,转身便将房门关严。

黑暗里,他紧紧捏着她的手腕:“塔娜,可在你房里睡着?”

“没有。”

爱兰珠虽方才闹得欢,可是瞧见他当真愿意与她一同进来,还闩上了房门,这一刻出于女儿的娇羞,她还是紧张得攥紧了领口,气都喘不上来。

虎子便悄然咬牙,双手猛地向下,将爱兰珠拦腰抱起。略显粗鲁,并不温柔地将她抛上了炕。他轻轻一闭眼,便扑了上去。

两人叠在一处,滚在被褥的绵软海浪里。

炕洞里的火压着,虽说没有明火了,可是扛上还是热乎乎的。两人翻滚之间,身上脸上已都是见了汗。

谁也没敢点灯,可是借着窗户纸外幽幽的月色,却还是能这样近距离看见彼此的眼睛。

尤其是爱兰珠的,灼灼逼人,黑得像火。

两人互相碾压得早已气喘吁吁,此时只差最后一步——可是这一步,虎子终究还是有些慌乱。

爱兰珠便深吸了口气,主动扯开了袍子……

她本就是半途披衣起身的,身上的衣裳都是松垮,轻易便得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