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徐兰艳愣了一下,接着倒是大大方方地点了头,说她从第一眼见到他就对他产生了好感。
他这才稍微明白了一些。
好感,在他的头脑里是一种和“喜欢”类似的感情,和繁复的但却一目了然的数字问题不同,感情一类的东西,属于他不大能理解与处理的范畴。
就像他的学生时代,总有数不清的女孩跑到他的面前,眼神灼热又饱含期待地望着他,无比热情地告诉他她们喜欢他,缠着他要和他“交往”……搅得他的脑袋又晕又乱,快要爆炸了似的疼。
曾经出现过一刹那丧失意识的状况,等到意识回归的时候,他只看到刚刚对他讲着“喜欢”的女孩正狼狈地倒在地上,哇哇大哭。他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后来被老师骂的时候才知道,在他失去意识的时候,他十分凶狠打了那个女孩。
因为这件事他从那所据说是全市最棒的高中转到了一所烂极了的垃圾高中,同时,他从那个住了十七年的家搬出来,一个人住到学校附近的单人公寓。
这些对他来说都是无所谓的,好高中也罢烂高中也罢,他都不在乎的,就算是一个人住了他也仅仅是感到了一种松口气的感觉。
只是……父亲看着他的时候脸上流露出来的失望的表情就像刻在头脑里似的怎么抹也抹不去。
搬家的时候只有父亲帮着,弟弟还小,而母亲是早已放弃了自己的。他还模糊地记得母亲歇斯底里地哭叫着骂他“冷血”、“一点儿也不懂得体谅别人”的模样,为的是什么却早已忘掉了。父亲最后对他说,要学着控制自己,就算头疼得再厉害也要控制住自己。
他虽然不是很明白,但还是点了点头。
父亲叹了口气然后就离开了,而他仍然不知道该怎样处理跑过来向他告白的女孩。
在学校不胜烦扰的混乱日子一直持续,直到某天他偶然间看到有人陷入了和他相似的状况。那个人和他一样,眼神里透着浓浓的厌烦,然而与他不同的是,那人处理这种事情相当纯熟,板着脸吐出冷硬的话语,在对方不死心的纠缠下冷冷地指出对方这种行为只是在浪费时间而已,毫无意义。对方很快就一脸颓丧地黯然离开了。他觉得这很神奇,暗暗地记在脑子里,等到自己再次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他就试着学了那个人的样子告诉对方:“你这么做是在浪费时间,这些于我是没有意义的。”
而结果竟然出乎意料的有效。
他心里很是佩服那个人,这还是他第一次对一个人感兴趣,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不由自主地开始暗暗注意那个人。
然后他记住了,那个人叫做罗于薇,有好多男生“喜欢”她。
“北川哦……”徐兰艳拉长了声音唤他,神态亲昵地向他推介,“这家店的意大利面做得很不错呢,要不要来一份?”
邝北川摇头,对旁边等候的侍者轻声说道:“一杯橙汁,谢谢。”
“咦?”徐兰艳吃惊地看他,“你不喝咖啡?”
他又摇了摇头。
“为什么?”女人好奇地问,“对咖啡因过敏吗?”
他觉得没必要对一个不相干的外人说他只是单纯地拒绝一切复杂的东西,于是沉默着没有开口。
徐兰艳对他的寡言倒是不以为意,当时之所以一眼就看中了这个男人,一方面是因为他高大俊朗的外形,而另一方面便是倾心于他沉稳不多话的性格。在国外念书的时候,能言善道的男人她见得多了,到现在反而容易被谨言慎行的男人所吸引。
“不愿意讲吗?那就算了,我不会勉强你的。”徐兰艳故作大度地笑笑。
邝北川却不易觉察地皱起了眉。
她那种表情那种口气让他很不舒服。
他突然有些想不明白了,明明和这个女人在一起的时候并不舒服,那么上一次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而答应和她出来吃饭的呢?
那次由院长牵线的“相亲宴”过后,徐兰艳又约过他几回,都是在快下班的时候,由于他晚上要回家给罗于薇做饭,因此一直没有答应。
直到那一天。
罗于薇打电话给他说晚上不回家吃饭了,正好徐兰艳刚刚约了他,他还没有来得及拒绝,于是索性便答应了她。
那天去哪儿吃的、吃的是什么他都没有印象了,只记得之后走在街上的他突然喃喃着说了一句“我想喝酒”,然后就被那个女人拉进了一家不知名的酒吧。
他一向对酒精毫无偏好,但不知什么原因,那天的他十分想念酒精的味道,窝在酒吧里一杯接着一杯,不清楚喝了多少,只记得当时的自己再一次有了恍惚间丧失了意识的那种感觉……
他们点的东西很快送了上来,徐兰艳的咖啡和他的橙汁,邝北川小声向侍者道了声谢,伸手去拿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手中还紧紧捏着那本新买的杂志。
他想了一下,把杂志小心地放到桌上,然后去捧橙汁,小口地抿着,眨眨眼,忍不住又朝杂志瞟过去一眼,封面上的女人似笑非笑地睨着他,他顿时觉得自己的心口忽地潮热起来,一时间只想把她紧紧地抓在手里,哪怕那只是一本杂志也没关系。
可是手指刚动,杂志已经被对面的徐兰艳先一步拿到了手。
他开始皱眉。
“咦,你也对摄影感兴趣啊?”徐兰艳并没有注意到他表情变化,她随手翻了翻杂志,随即又看回封面,不由赞叹了一句:“这个女人漂亮的很啊!”在心上人的面前,她毫不吝惜对同性的夸奖,努力营造出自己大方贤淑的好女人形象。
“不过看上去相当眼熟呢……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徐兰艳沉吟着回想,头脑中蓦地掠过什么,她眼光一闪,下意识偷眼朝邝北川瞄去……以她的直觉,她不认为邝北川和那个女人之间毫无暧昧,当日在酒店电梯里遇见的时候,虽然那个女人只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然后没再多说什么就离开了,可是她眼尖地注意到了,那个女人在看到把她“亲亲密密”地搂在怀里的邝北川的那一刻,刷地变得煞白了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