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句话也没有说,电话就这么挂了去,脑海里却全部都是那些回忆里的声音,卑微的、痛苦的、绝望的、撕心裂肺的……有一个少年站在窗口上,脸上满是伤,看不清相貌,明明就在那么近的距离,她知道他痛苦、悲伤、绝望,他是那么撕心裂肺,好像说着话,可是又什么也听不清……他好像很痛苦,很痛苦,可是又无处发泄,只能站在窗口上。
有时候,活着,真的不如死了。
死了,就不用顾及周围的一切,家庭、身边的亲人、朋友……只要死了,他们未来到底会如何,自己也无法再担心了……其实,人活着就是为了身边的人,有多少,是为了旁人的?
或许,也只有在小的时候,才可以没心没肺的为了自己而活着。直到长大了,直到需要照顾别人了,直到周围的人都告诉你,你必须得负起责任了,那个时候,你便开始为了别人而活着。穿得好,是为了给别人看;成绩出色,是为了给上司看;工作业绩好,是为了拿工资;拿了工资,是为了养活一个家。
苏央然可以感受得到,那个记忆里的少年,最后的撕心裂肺,这样的痛苦一直传递在她心里。只是被原本的她深深的埋藏进去。
而如今,她要恢复记忆,她开始寻找那些曾经,她注意到了这一片上了枷锁,痛苦不堪的破地。
地上插着十字架,有一具身体被绑缚在上面……千疮百孔,手脚溃烂,却还牢牢的固定在上面。那不是神,而是人心,一颗对某件事情拒绝的人心。
手机又响了起来,苏央然看到是那个号码,直接按了关机键。
不想接……虽然,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莫名其妙的,身体竟然如此排斥……不想接,不想知道,把一切一切遗忘,通通遗忘。
坐在床边一言不发,直到天色渐渐暗淡下来,苏央然依旧是保持着那个动作,连一丝一毫都没有移过。夏川城很紧张的在楼下走来走去,他知道苏央然的一切东西都放在房间里,他没有动过,他也不会抹去那些东西。
的确,他希望苏央然可以彻底忘记苏家,彻底忘记过去的事情。但是这个权力还是必须交到苏央然的手里。如果她想起来了,最多他也就是每天吃吃醋,每天可怜兮兮的看着她盼着她;如果她忘记了,并且不再追求过去的一切,那么他就当这一切重头开始,就当这一切是崭新的。
管家看着他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桌上的茶水都已经换了七八遍了,可是却一口都没有动过。毕竟是一直看着他长大的,也十分心疼,便走上来安慰道:“小姐无论想起来与否,您都是她的父亲。老爷,您想想,小姐当初是多么担心你,宁可不顾自己的性命也要跑出来找你。”
夏川城拼命的点了点头,似乎是给自己一个肯定:“是啊,我没有想到她会这么不照顾自己……”
虽然很感动,但是更多的却是悔恨,如果一次宴会会让自己的女儿受伤,他宁可每天都呆在那里,除了上班别的地方一步也不出去!
不知道等了多久,夏川城已经快要把地毯踩烂了,苏央然终于从楼上下了来。她什么也没有问,只是看了一眼旁边的管家:“我饿了。”
“准备晚饭!快点,叫人准备晚饭。”夏川城立刻严肃的吩咐着,然后对着苏央然道:“要不要先洗个澡,我让他们帮你放洗澡水吧,在医院里呆了那么久,一定很辛苦的。”
“呃……辛苦倒也不会……”苏央然有些汗颜,她挠了挠脑袋:“不过医院里的消毒水味我真的闻得快吐了,帮我放洗澡水吧。”
“好,好,好。”夏川城连道了三个“好”,然后连忙转身命人去放水。
几个女佣一边放水还一边讨论,苏央然到底想起以前的事情没有。如果想起来了,应该会跟苏家的人联系吧?那老爷又可怜了,会被排在第二位……如果没想起来,那苏家就彻底和夏家没有关系了,老爷也会很高兴吧。
她们在讨论的时候,苏央然正拿着睡衣站在门口。女佣们说了很多话,包括苏家以前的事情,包括苏央然为什么会来夏家……原来,她自小是在苏家长大了,自己是苏家带回来的孩子,而亲生父亲夏川城,找了她很久很久,却一直没能找到。夏家过去的事情女佣们没有说,只说了苏家的一切情况,大概是天天听夏川城抱怨,在女佣们嘴里,苏彦变成了一个十恶不赦、调皮捣蛋,天天找苏央然麻烦的恶弟弟。而苏央然则成了一个可怜的灰姑娘,每天都要洗衣服烧饭煮菜……日子痛苦而凄惨。
苏家收养了她,而她和苏彦没有血缘关系,所以后来苏彦说了……喜欢她。
但是在她的心里,却将苏彦当做弟弟。而这件事情,两个人都没有再提,只是放进了心底深处……如果说苏彦真的喜欢了自己,那么必定不是他们口中所说的十恶不赦,也不会天天找她麻烦。
那些声音里,她听到的是温柔和悲凉,那个单薄的少年,那个模糊的影子……似乎,和她们所描述的不一样。
“小姐?!”放好水出来的女佣看见苏央然站在门口,脸色都铁青了。苏央然微微一笑:“水放好了吗?”
“好,好了……”女佣们战战兢兢,苏央然跨进了浴室里,没有提刚才他们交谈的事情。
苏彦……么。
那到底会是怎样的一个人。明明有那么多的记忆,可是却偏偏想不起他的样子。应该是一个翩翩少年吧,或许是很柔弱,需要被她保护的少年。可之前电话里听到的声音,似乎成熟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