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央然出院之后回了夏家,当走进家门的时候,她总觉得这个家与自己记忆碎片中印象最深刻的家,有很大的区别。没有那么高的铁门,没有站在两边迎接她的女佣,没有毕恭毕敬的管家,没有高耸入天空的楼房,没有一望无际的草坪,没有盛开满玫瑰的花墙。可是显然的,她对这个地方是熟悉的,只是这样的熟悉,和记忆中的不一样。
她也说不清这种感觉。很熟悉的走上楼,很熟悉的进到自己的房间里,很熟悉的拉开窗帘。
看着那透明的玻璃窗,有很多记忆浮现上来,却怎么也不能和最深处的画面连接在一起。看着那透明的玻璃窗,还有外面的一片晴空。
忽然的,有几滴小雨落在了玻璃窗上,苏央然转过头,她呆呆的望着那窗户,外面还是艳阳天的,根本不可能有小雨落下来……所以,这是她记忆中的画面?她记忆中……眼睛久久的盯着玻璃窗,铺天盖地的黑暗便降落下来,随后是雨,很大很大的雨……
——爸回来了么?
——还没有。
——是谁打来的?是爸吗?他在哪里?!
——老爷说,今晚雨太大,但是他一定会及时赶回来的,让我们准备好热水。
——爸,今晚你别回来了,雨那么大,路上很危险的!
——外面雨那么大!如果有个闪失的话……
——小姐,小姐!
原来,那天是因为这个情况……因为外面下雨了,她很担心,所以就跑了出去。跑出去的时候出了车祸,就进到了医院了。那么这个地方,的的确确就是她的家了,她也拥有一个温柔的父亲,虽然很威严,但是关心她胜过一切。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有一些不一样。到底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清楚。只是觉得,这个家有一些唐突;只是觉得,在那记忆深处应该有另一个地方;只是觉得,自己应该有一个弟弟,并且是一个感情很深的弟弟。
转过身去,窗外依旧是艳阳天,她伸手拂过梳妆台,拂过自己的桌子,看到了抽屉里摆放着的那只手机。手机已经没有电了,她插上电,翻看里面的通讯录。
有许多陌生的名字,七七八八的,还有一些陌生的短信。
忽然的,看到一条,显示的联系人是弟弟苏彦。她愣住了,将短信翻看下去,里面有好几条都是他们的对话,几乎每天都有,而且每一句的最后都有一个温柔的问候:“晚安,姐。”
是了,她是有弟弟的……虽然很多东西都忘记了,只留下那细弱的碎片。但是天永远不会忘记的是,这具身体,这颗心,为了那个弟弟所付出的代价。只是脑海里的他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当他被人追打的时候,她挡在上面;当他哭泣跌倒的时候,她将他扶起;他饿了想要吃东西,她为他做饭;他身体不好无法自己照顾自己,她为了他留级……那么多那么多,虽然看不清他的影子,却深深记住了她曾经为他所作的付出。
是因为记得太深,所以无法忘却,还是因为痛得太多,所以无法看清。明明已经回到家里了,可是却依旧想不起他的影子。而身边的人,也没有一个提起关于他的事情。
苏央然犹豫着,她按下了通话键,回拨了那个号码。
电话里传来一阵彩铃的声音,非常悦耳,非常动听……苏央然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心口有些疼,她紧紧的握住了电话。
“姐?是姐吗?姐你在哪里?!你为什么不肯接我的电话……”电话里传来一个少年,不,应该是一个成熟男人的声音,他的声线变了,他已经长大了,可是却依旧那么着急,着急的好像整个人都疯了一样:“我打你电话你也不接,你到底怎么了?姐,你是不是出事了?已经一个月了,你一个月都没有联系我。我打你电话也是关机的,我好担心你……姐,我好担心你……”
眼眶一瞬间湿润,她想要开口说话,可是发现喉咙干涸,电话那头的人生怕她把手机关了,拼命的在说这话:“姐,是因为妈和你说了什么是不是?妈是不是和你说了很过分的话?我已经知道了,她说让你嫁给我是不是?姐,你不要听她胡说八道,我留在日本是因为想要自己努力一下,是因为自己想要变强。就算我真的喜欢姐,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不用理会她。姐……如果你讨厌我说喜欢你……我可以让你不再为难……请你……千万不要不理睬我……”
喜……喜欢……
脑海深处的时钟开始摇摆,无数画面犹如胶卷一般盘旋上来。那些曾经的过去,那些痛苦和快乐的记忆,那些无法挽回的感情……
——姐,你有喜欢的人吗?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姐。我不希望自己总是依赖你,总是让你为了我做出自己不愿意的选择!
——我怕你不再回来,我怕我永远也见不到你。姐,我好怕,我真的好怕……我以为跳下去,哪怕我会死,至少也可以看见你。我不想要你离开我……
——姐,你是因为爸爸妈妈的话,才想要保护我,你是因为爸爸妈妈的吩咐,才留在我身边的!
——姐……我这里,已经痛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去思考别人的事情。我已经痛的快要疯掉了……姐,你也是在挖我的心,挖我的肝。我多么想可以忘记你,不去想你,可是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啊……
——姐,我喜欢你啊。
喜欢她……自己的弟弟,喜欢她?自己的弟弟……可是,她哪来的弟弟?哪来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记忆?!她不是夏家的孩子吗?夏家不是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没有儿子了吗?那苏彦是谁?如果苏彦是夏家的儿子,那为什么他会姓苏?不姓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