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洛阳。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距离李弘规定的最后期限越来越近,洛阳的气氛也越来越紧张。
洛阳城十二道城门处人流如潮,民夫们正在向城内搬运各类物资,粮食、军械、木材、石头象小山一样堆放在宽敞的大道上。城外周边五里范围内,十几万民夫正在修筑瓮城,挖掘护城壕,铺设拒马鹿砦,日夜忙碌。洛阳外围其它地区的百姓在各级官吏的组织和指挥下,也开始拆除自家房屋。从洛阳到伊阙关、大谷关,再到广成关、鲁阳一带几百里长的驰道上,人流车流南来北往,极为繁忙,每当黑夜来临,驰道上移动的火把便汇成了一条浩瀚美丽的星河。
袁微、逢纪、审配等人各司其职,或带着掾属在府衙内通宵达旦地处理政务,或带着亲卫在城池河流关隘处往返巡视,众人齐心协力,力争在最短时间把洛阳铸造成一座永不陷落的堡垒。
三月上,孟津、小平津两关守将韩琼、赵睿书告袁绍,北疆军战船开始在对岸河阳城一带集结,攻击可能即将开始。
袁绍急召袁微、逢纪等人议事。
目前城内的门阀富豪和各级官吏家眷基本上已经撤离完毕。川流不息的撤退大潮一度引发了恐慌,很多百姓也开始携家出逃,但都在关隘处被堵截。在各级府衙的安抚和诱骗下,这些人中除了老弱病残者被集中在上林苑外,其它男女老少都被征调为民夫在各处拆除房屋和加固城防,洛阳城防御设施的修建速度和守城器械的制造速度因此大大加快。
由于撤离人员携带了大量的家财,车马云集驰道,给荆州和豫州两地北上运送粮草辎重带来了一定的困难。逢纪负责组织人员撤离洛阳,对此事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为此他遭到了荀谌、陈琳等人的尖锐指责。
逢纪有苦难言。这些门阀富豪们在洛阳有土地宅院,有大量存粮。因为袁绍无法守住洛阳,导致他们的土地无法耕种,宅院遭到损毁,库房中的粮食无法运走也只好贱卖给了袁绍,为此他们一个个怒不可遏,恨不得把袁绍撕了。袁绍捡了个大便宜,暗中偷着乐。门阀富豪们损失惊人,能带走的当然要竭力带走了,而袁绍也不好太过分,或多或少在运输上开了方便之门。另外,袁绍、袁微这些袁阀权贵的财产也非常惊人,运送财物的马车都排成了长龙,为了把袁阀的财产迅速撤出洛阳,驰道当然要先让给他们自己使用。
逢纪哑巴吃黄连,气愤不已。袁绍心里有算,出面打圆场,说自己立即书告刘表、袁谭和袁煕等人,请他们无论如何在鲁阳一线坚守到七月,接着他把袁谭的书信拿了出来,转移了话题。
郭嘉的计策让众人惶恐不安的心里稍稍得到了缓解。如果曹操和孙权能信守诺言,在明年初开辟东路战场向兖州发动攻击,再加上刘备在西路战场向关中发动攻击,那么联军极有可能击败已经在洛阳城下被拖得筋疲力尽的北疆军,形成南北对峙的局面。南北对峙的局面一旦形成,战事陷入胶着状态,洛阳的不利形势肯定能得到扭转。
“我们不能把胜利的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袁绍说道,“如今社稷已经到了生死存亡关头,刘表、曹操、刘备等人无论为了大汉还是为了自己的生存,都要誓死一搏,但他们能否成功,最后都要取决于我们能否守住洛阳,所以……”
袁绍看看众人,郑重说道:“我决定留在洛阳,亲自率军和李弘决一死战。”
审配、辛评、荀谌、陈琳、王修、王肱(gong)等人顿时为之一振。袁微、袁忠、逢纪等人则目瞪口呆,虽有心劝谏,但看到袁绍神情坚决,看到其他人神情激奋,想说也无法开口了。
“大人,显甫(袁尚)呢?”逢纪低声问道,“显甫也留在洛阳吗?”
袁绍沉吟片刻,缓缓点了点头,“此仗赢了,显甫建下赫赫功勋,得到军中诸将的拥戴,继承袁氏家业自然在情理之中。”
“万一……”逢纪犹豫了一下,凑近袁绍劝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大人不能不考虑。”
“万一?”袁绍苦笑,反问道,“万一洛阳失守,袁氏一门还能支撑多久?李弘篡夺了天下,袁氏一门还有存身之处?就算我把显甫送出去了,但现在显思(袁谭)在豫州,显奕(袁煕)在南阳,各有军队,显甫哪有容身之地?”袁绍伸手拍拍逢纪,轻声低叹,“人生一世,无时无刻不在拼搏,我也是,你也是,显甫也是。赢了,他就能得到一切,输了,他将会失去一切。就这样安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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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上,益州,广汉郡,涪城(今绵阳)。
刘备、庞义合兵一处,从江州(今重庆)北上赶到垫江(今合川),大军稍事休整,在粮草辎重齐备后,随即沿涪水北上,连克德阳、广汉,逼近涪城。
涪城素来是蜀道的咽喉,其北面就是剑门关,有金牛、米仓、洋巴(后叫荔枝道)三条古栈道越巴山而入汉中。其西面有阴平小道可通陇西。其南面就是涪水可连巴郡下江陵。其南面两百里外就是成都。拿下了涪城,则蜀郡无险可守,虽然成都之前还有鹿头关、白马关,但因为地处平原,已经无法挡住一泄而下的大军了。
此时涪城守将邓贤已经得到消息,严阵以待,而刘备的大军却饱尝痛苦。
西征军的将士们对巴蜀气候非常不适应,加上时处严寒,减员非常严重。大军到了巴郡后,粮草辎重的运输都由巴郡的民夫负责,但因为路途艰险,巴郡征调的民夫又少,粮草辎重的运输极其困难,大军不得不数次停下来等待辎重营。
刘备和将士们本来对夺取成都信心十足,但经过两个月的长途跋涉后,大军士气倍受打击,军心已经开始涣散,感觉成都距离自己越来越遥远。
西征军摇摇晃晃地赶到涪城后,刘备断然决定扎营休整,暂缓进攻。虽然庞义一催再催,但刘备就是不答应。大军休整期间,刘备带着关羽、张飞等人仔细查看了地形,面对涪城险要的地势,刘备等人非常沮丧,一筹莫展。关羽、张飞、简雍是幽州人,孙乾是青州人,糜竺、曹豹是徐州人,他们对巴蜀非常陌生,此刻站在巴蜀的崇山峻岭之间,一帮人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好在蒯良有先见之明,让甘宁、伊籍、诸葛亮、庞统等人跟随车骑将军营,给刘备出谋画策。
甘宁和庞义的意见一样,认为从内水北上攻击,最重要的是速度,要出敌不意,一旦让敌人增兵驻防涪城,攻击难度将大为增加,但现在西征军的运输船只还在涪水上慢慢地逆流而进,巴郡的民夫还在用扁担把船上的物资慢慢挑到大营,大军的粮草军械严重不足,即刻发动攻击损失太大,西征军承担不起。
刘备坚持要军队休整,他一面命令孙乾、糜竺督促民夫加快运输速度,一面命令简雍、诸葛亮和庞统三人指挥工匠赶制攻城器械,准备攻城大战。
此刻,刘磐、赵韪的军队已经沿着外水顺利杀进,攻克了犍为郡的南安城(今乐山),和刘璋的军队在武阳城(今彭山)一带展开激战。他们距离成都还有一百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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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中,河内郡,河阳大营。
虎威中郎将司马懿、虎牙中郎将魏延、荡寇中郎将沮鹄、河内太守郑演等十几员文武大吏聚在中军大帐内军议。
司马懿站在地图前,给各部将领解说攻击之策。
“孟津是洛阳的北大门,历来为洛阳外围的兵事要地。攻破了孟津,南下进击五十里便是洛阳城,所以……”司马懿面对众将,微微皱起了浓眉,“我们率先突破洛阳的外围防御,兵临洛阳城乃是理所当然的事,相反,如果我们未能做到这一点,则是我们虎威、虎牙两营的耻辱。”
“大将军认为,孟津、小平津距离洛阳非常近,袁绍在此必屯有重兵,他要求我们马上发动佯攻,以牢牢牵制敌军,帮助大军主力从洛阳西面的函谷关和东面的虎牢关强攻突破。”魏延坐在案几后面看看帐内诸将,“诸位大人听明白了我的意思吗?我们是佯攻,是牵制兵力,是辅助战场,在大将军看来,我们根本不可能夺取孟津,杀进洛阳。”
“我们兵力严重不足,我们攻得越猛,孟津一带的叛军就越多,因此我们想攻克孟津,难度不仅仅是太大……”何仪看看司马懿和魏延,脸显不满之色。两位年轻的大人少年得志,不但都长得高大威武,而且还都受到了大将军的看重,此刻又同在河内战场,建功立业的心情急切当然可以理解,但不能不顾现实,拿将士们的性命当儿戏。
何仪在黄巾军中资格很老,他在中原战场上投降后随司马懿、魏延到了河内战场,刚刚开始还比较温驯,时间长了就不行了。这次大将军授命纪灵、陆勉、刘辟等人组建新军,他三番两次书告大将军,吵着要去颖川战场追随纪灵,但都被大将军婉言拒绝了。大将军说河内战场上大都是兖州、荆州、徐州和扬州的士卒,需要你这样的老将坐镇,待时机成熟,我再把你调到纪灵将军麾下。大将军不同意他离开河内,但河内战场上的两位年轻统帅,他怎么看怎么不舒服,日子过得很难受。
何仪转头看看四周,见各部将领都眼露赞赏之色,显然是支持自己的说法,胆气更壮,“大将军让我们率先攻击洛阳的目的是尽可能打乱袁绍的兵力部署,以便给主力大军突破洛阳外围创造机会。这是我们两万大军可以做到的,大将军的命令没有任何错误。两位大人刚才那番话,算不算违背大将军的命令?”
魏延冷“哼”一声,刚想反驳,司马懿挥手阻止了他,“何大人,如果我以不到三千人的代价拿下孟津,算不算违背大将军的命令?”
何仪愣了一下,和四周诸将互相看看,均是一脸嘲讽,“司马大人,那你有何妙计?”
“时机未到。”司马懿坦然而笑,手指众将说道,“待我拿下孟津,杀进洛阳,帮助诸位大人建下了功劳,你们该如何谢我?”
诸将将信将疑,都没有说话。何仪一掌拍到案几上,大声叫道:“两位大人若能率先攻克洛阳,我从此追随两位大人誓死奋战,虽肝脑涂地亦在所不惜。”
“好……”司马懿拍了拍手,笑着说道,“诸位大人耐心等待,我定会给你们一个大大的惊喜。现在你们继续听我说……”
孟津一段的黄河大约一百二十里左右,其中较大的渡口有孟津、平阴津、冶坂津、委粟津、硖石津、水平津和富平津七个渡口。其中小平津在中平元年黄巾起事的时候,由大将军何进在都亭设关,由于关隘距离黄河近在咫尺,没法打。
叛军目前的兵力主要集中在孟津、小平津和富平津一带,其它四个渡口的防守兵力较弱,所以我们此次攻击,以一部兵力佯攻孟津、小平津和富平津,以主力攻击平阴津、冶坂津、委粟津和硖石津,先渡河在邙山脚下扎下营寨,全力重建河阳大桥。河阳大桥早在我们攻占河内的时候就被叛军烧毁了。没有大桥,粮草辎重的运输速度将受到严重影响。我们之所以率先强攻洛阳,重建河阳大桥是其中的目的之一。
魏延接着把各部的攻击方向做了详细说明,“诸位大人即刻回营做好准备,三天后发动攻击。”
“今天就不留大家吃饭了。”司马懿笑道,“打下孟津后,你们请我和魏大人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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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中,孟津。
朝阳初起,雄伟的黄河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下,滔滔浊水在淡淡的雾霭中掀起层层大浪,清爽而微带凉意的河风轻轻拂过关隘,悄然没入了层峦叠嶂的邙山之中。
城楼上的大纛在风中狂舞,五彩缤纷的战旗在阳光下尽情舒展着矫健的身姿。值卫士卒抱着长矛,微闭着惺忪的双眼,百无聊赖地望着远处的河面。
一面张开的风帆突然冲出了雾霭。
值卫士卒眨巴了一下眼睛,浑身上下蓦然掠过一丝寒意。
更多的黑色大帆翻涌而出,就着一艘高大的楼船霍然出现在河面上,乘风踏浪而来。
“北疆军……”值卫士卒脸色骤变,低声惊呼。
“北疆军来了……”更多的值卫士卒发出了惊恐的叫声。
“擂鼓……擂鼓……”值卫队率突然惊醒过来,沿着城墙飞速狂奔,双手不停地挥舞着,声嘶力竭地叫喊着,“擂鼓……北疆军来了……”
“咚咚咚……”战鼓擂响,低沉而恐惧的鼓声声传四野,整个邙山都在这瞬间被惊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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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声响起的时候,韩琼正坐在屋内悠闲地享受着自己的早饭,一樽酒,一盘羊肉。
冀州大战的后期,他在怀城战败,和郭图等人狼狈逃回。郭图被赶到了长安,而他则被降职赶到了八关养老。韩琼是冀州势力中的中坚人物,袁绍借口剥夺了他的兵权后,沮授、田丰等人也先后倒台。接下来的形势发展就让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了,仅仅一年,联军在中原再次战败,兖州、河内全境丢失,北疆军直逼洛阳城。
本来韩琼以为自己和沮授、田丰一样,逃脱不了惨死的命运。想想淳于琼,和袁绍的关系多少年了,还不是一样被杀了。然而,命运有时候就是这样奇怪,正是因为淳于琼死了,军中老将几乎被一扫而空,生性淡泊的韩琼反而保住了自己的性命,而且还被袁绍委以重任,以平北将军的身份负责戍守洛阳的北大门。
韩琼的雄心已经没有了,他坐在黄河边上,对自己的部下说,我在十几年前曾两次和李弘并肩作战,一次在冀州打张牛角,一次北征张纯,战无不胜。十几年过去了,他还是战无不胜。当今天下,没人能击败他。我死之后,把我葬在邙山上。这里风景不错,既可以看到黄河,又能看到洛阳,我知足了。
过了不久,韩琼得知对面的北疆军统帅是司马懿,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他的雄心突然被激发了。他非常生气,他觉得李弘太瞧不起自己了,我韩琼再怎么无能,也不至于打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吧?打,我就不信打不过他。
韩琼听到鼓声后,没有任何惊讶,只是微微皱皱白眉,然后悠然自得地抿了一口酒。
关内的校尉、军司马、长史等人急匆匆地冲了进来,“大人,北疆军发动攻击了。”
“我知道。”韩琼慢条斯理地咀嚼着嘴里的一块羊肉,冲着他们轻轻挥了挥手,“该干啥干啥去。”
“大人,你不到城楼上去看看?”
“等我吃完饭,小睡片刻,再去看看。”韩琼摇摇头,无奈地说道,“人老了,晚上总是睡不着,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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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下,洛阳。
韩琼、赵睿急报袁绍,河内北疆军在司马懿、魏延的指挥下,渡河攻击,迅速攻占了平阴津、冶坂津、委粟津和硖石津四个渡口,并在冶坂津建立营寨,架设船桥。目前北疆军对孟津、小平津的攻击渐缓,把主要兵力都投在保护和架设船桥上。韩琼在信中说,司马懿大张旗鼓地架设船桥必有原因,北疆军的主攻方向极有可能是孟津、小平津。
袁绍和逢纪、审配等人稍加商议后,认为北疆军把洛阳北面做为主攻方向的可能性很大,因为函谷关和虎牢关太过险要,强攻突破的难度较大,而颖川战场上的北疆军又无法摆脱来自洛阳、荆州和豫州三个方向的围攻,短期内根本无力北上攻击大谷、伊阙和轘辕三关。在这种情况下,李弘有可能利用颖川战场拖住自己的援军,利用函谷关和虎牢关拖住自己的主力,然后秘密把军队调到河内,从河内方向展开强攻。
袁绍决定让袁谭、袁煕、蒯越、文聘、朱灵等人立即在颖川战场上发动主动攻击,尽力夺回阳翟城,把北疆军主力拖在颖川战场上,迟滞北疆军主力攻击洛阳的时间。
同一时间,袁绍命令辛评急赴河南战场,王修急赴关西战场,荀谌急赴颖川战场,应对北疆军即将展开的全面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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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建兴五年(公元201年),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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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豫州,颖川。
联军的攻击先后展开。朱灵、何亟率军出轘辕关,猛攻阳城。袁煕、文聘率军出鲁阳,向汝水河一线攻击前进。袁谭率军攻击临颍,沿着颖水河北上攻击前进。三只大军的目的地都是阳翟城。
左将军颜良、武卫将军文丑此刻就在阳翟城。左将军府长史周山整理了各部急报后,向两位大人详细禀报战况,“目前吴雄将军领一部人马在北线阳城阻敌。徐晃将军领一部人马在西线汝水河一带阻敌。张绣将军领一部人马在南线颖阳、颖阴、许昌一带阻敌。从各部战报拉看,以袁谭的南路攻击最为猛烈。”
“汝水河方向呢?徐晃对面有多少敌人?”颜良两眼望着案几上的地图,低声问道。
“大约四万人,是徐晃将军的两倍。”周山略显忧色,“袁谭出现了,刘备的人马也就不远了,驻守许昌的大军暂时不能动,免得被刘备袭击。南线的张绣将军说,因为兵力不足,他有些捉襟见肘了。”
“他只要守住颖阳、颖阴、许昌三城,袁谭和刘备就无法突破南线。”文丑摸着颌下的短须,若有所思地说道,“刘备的军队会在哪出现?”
“如果南、北两线都是叛军的牵制兵力,那么刘备的大军可能会出现在西线战场上。”颜良用力敲了敲案几,冷声说道,“告诉公明(徐晃),请他注意战场的南面,尤其是昆阳、舞阳一带,要多派斥候,不要让刘备击中了侧翼。”
“如果刘备加入西线战场,叛军兵力至少会超过五万。”文丑焦虑不安,不停地转动着右手大拇指,“我们手中还有四万人,加上徐晃的大军也只有六万人,兵力不相上下……”
“大将军还担心我们北上攻打洛阳关隘。”颜良无奈地摇摇头,“我巴不得他再调给我两万人马。现在我们虽然可以把叛军诱过汝水河,但我们却没有两倍以上的兵力予以围歼。看样子,打鲁阳的难度超过了我们的预料。”
“鲁阳不打,袁绍的后援就不会切断,我们的主力更难打下函谷关和虎牢关了。”周山指着地图上的鲁阳说道,“必须尽快想个办法,把西线战场上的敌人分开,否则我们不可能攻克鲁阳。”
“分开?”颜良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把案几上的地图往下拽了拽。大谷、伊阙、广成三个关隘在地图上标注得非常显眼。周山疑惑地看看颜良,“大人想去打关隘?”
“看样子不打不行啊。”颜良冷笑了一声,“派一队人马沿着汝水河直杀广成关,先把洛阳和南阳之间的驰道截断。驰道被截,袁煕必定要去援救,这样就把西线战场上的兵力分出了一部分。”
“但敌人的兵力还是太多了。”文丑摇头道,“我们还是打不动。大将军一再告诫我们,攻克鲁阳的代价不能太大,六万打三万都不行,至少是六万打两万,或者是六万打一万。”
颜良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子风(姜舞)的铁骑现在在哪?还在陈留吗?”
“河南战场还没有开战,子风的军队肯定还在行辕。”文丑笑道,“怎么?你要向大将军求援?”
颜良点点头,“我只能求援了。”
“你想偷袭宛城?”文丑惊讶地问道。
“宛城里有叛军的皇帝。”颜良的手沿着地图划了一条线,“让子风带两千铁骑渡过汝水河,从昆阳、叶县、赌阳南下,直杀宛城。”颜良脸上杀气突现,“哼,他们要是不回援,就让子风在宛城一带烧杀掳掠,频繁袭击宛城通往鲁阳的驰道,逼迫他们分兵回援。”
文丑和周山互相看看,都摇了摇头。
“子善,你偷袭宛城,西线战场上的叛军会全线后撤,鲁阳固若金汤,我们怎么打?”
“大将军说过,我们未必非要夺取鲁阳,只要切断通往洛阳的驰道即可。等到洛阳失去了支援,我们的主力大军突破了八关,我们随即就能占据广成、大谷等关隘,彻底包围洛阳。”颜良的手在地图上来回划了两下,“我们的主要目标是颖川。守住颖川,大军攻克洛阳后则能乘胜南下,平定天下。”
“但是,我们并没有实现歼敌的目标。等到大军主力北上攻击洛阳的时候,颖川兵力不足,仗就很难打了。”周山劝道,“还是想别的办法吧。长途奔袭,危险太大,一旦不能成功,我们就错过歼敌时间了。”
颜良低头想了片刻,毅然说道:“就这么定了。急告大将军,请调子风率铁骑来援。”
“请郑宝大人到我这里来一下。佯攻广成关,在霍阳山一带截断驰道的事交给他。他是一个老土匪了,干这种事应该驾轻就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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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上,关中,长安。
二月的时候,右车骑将军鲜于辅和华雄、何风等人返回了长安。不久太尉荀攸、太仆孔融、将作大匠董昭等大臣带着一帮掾属和工匠赶到了关中,开始筹划重建长安城一事。
过去长安城的规模非常大,方圆有五十多里,包括长乐宫、未央宫、建章宫、明光宫、北宫和明堂、辟雍等宫殿群,实现了当年丞相萧何的话“非壮丽无以重威”。王莽篡位后下令拆除汉上林苑中建章、承光、包阳、大台、储元官等10余建筑,将所得材料在城南营建新朝九庙,但这些建筑随着赤眉军的一把大火,灰飞烟灭。光武皇帝中兴后,重修了高庙、十一座先王帝陵和未央宫,但因为长安不是都城,所以重建的规模并不是很大,然而,它们依旧逃脱不了命运的诅咒,又被李傕、郭汜等叛逆一把火烧了。
荀攸、徐荣、孔融、董昭等人仔细勘查了长安城后,决定在龙首源故址上重建未央宫,先把天子和朝廷迁到长安。至于其它建筑的重建时间,要依据朝廷财赋状况逐步拟定恢复之策,慢慢来。
三月初,大雪渐融,奉旨到汉中招抚的特使回来了,他带给徐荣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张鲁拒绝受抚,并有意自称汉宁王。
“称王?”徐荣吓了一跳。袁绍、曹操等人算是胆大包天了,也不过自封爵位为“公”而已,这位五斗米教的教主竟敢自称为“王”,不能不让人“拜服”。
招抚使说,张鲁的信徒不知从什么地方挖到一块玉,这块玉上有字,意思说张鲁是天上的神仙,到凡尘带领信徒一起开创安宁太平的世界,他是这个世界的王。新年期间,南阳朝廷的信使也到了汉中,张鲁和他们也提到了此事。袁绍迫于形势,有可能逼迫南阳的天子答应拜封张鲁为汉宁王。
徐荣一边和荀攸等人商量对策,一边急奏朝廷。这时,从西疆又传来了恶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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