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他来了!”高大男子兴奋地大喊。
哐!
仿佛是地狱的恶魔之门轰然洞开,阴冷的气息随之扑面而来,秦逸风不禁想要看清那人的真面目,想要看清眼前的一切。他微眯着眼,不敢转动头颅,却发现,视线所及之处根本看不见从铁门背后行走而来的人,他的面前,那位高大的男子如同一堵墙,挡住了所有的光明。
“怎么会是你?!”秦逸风发现高大的男子浑身微微一阵颤抖,这一点,是他始料未及的。但或许这并不是坏事,而且一切也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怎么不能是我?”沉稳的中年男音,给人无比的震慑力,秦逸风不禁响起了两个人,在他的记忆里,只有“那两个人”曾经让他听到过这样的声音——史正天、顾政飞。但现在,很明显,那两个人都不会出现在此处,而且这个声音也绝不是出自他们之口。
“爸……爸……妈……”角落里,忽然传来叶迦南的声音,有些欣喜,有些惊讶。
“难道……”秦逸风侧耳倾听,房间里,果然还有一个人的脚步声,而这个声音来自于一双高跟鞋——一个女人。
“迦南,没事的,不用害怕。”中年的女音柔和而慈爱,当然,这样的语气,仅限于对待自己的儿子。
“怎么可能,你们已经被打晕了……你们,应该……应该!”高大男子大吼起来,声音就像那种被捕兽夹困住的野兽,绝望、恐慌,而且带着惊骇与难以置信的情绪。
“你真的以为自己做的很好吗?”中年男子说,“你真的以为自己的计划得逞了吗?”
“不可能,我是按照‘审判之牙’的指令做的……不会错……我到底是哪里弄错了。”高大男子此刻似乎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竟然瘫坐在地上,双手不住地颤抖。
而就在这一刻,秦逸风却想明白了一件事,他作为一个旁观者,一直假装昏迷,将一切看在眼里,因此,他能够理性地去思考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一切,也正是因为此,他觉得自己的判断绝不会错。
“圣人尚且百密必有一疏,你又算什么?”中年男子蹲下身来,说,“你失败了,彻底败了。”
“不……不可能,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乘着几人对峙的时机,秦逸风悄悄望了一眼周遭的情况,才发现,原来叶迦南的母亲,站在中年男子身后的女人,手中正握着一把枪,枪口冷冷朝向瘫坐在地的高大男子。
“你不需要知道这些。”中年男子——叶迦南的父亲说,“你只是一个以‘杀人’作为享乐,寻求感官刺激的变态而已,‘那个组织’不要你,审判之牙,也不会对你这种社会的渣滓施以青眼,你,才是最配坐在这些杀戮机器上的人。”
“你……你……”高大男子的双拳开始紧握。
“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我会打穿你的肺部。”刚才慈爱的女音,此刻冰冷而可怕,犹如来自地狱的警告,“那样,你不会当时就死去,而会慢慢失血,慢慢窒息。”
“你……”
中年男子继续说:“你想想吧,是寻求一个活下去的机会,挑战自己的极限,还是束手就擒,坐以待毙?”
“我……”高大男子也有怯弱的时候,此刻,虽然他依然青筋暴突,面目狰狞,仿佛在向面前的敌人示威,但事实上,心中早已恐惧到了极点。
“怎么样?我给你三声的时间考虑。”中年男子冷冷说。
接着,是短暂的沉默。
“一……”他开始数数。
“二……”
“你若不决定,就由我来替你做决定!”叶迦南的父亲说。
“三……”
“等等!”‘三’字掷地有声,激起的音波依然在空间中回荡,更让人讶异的断喝,却让全场所有人——除了依然在沉睡中的凌笑——都为之一震。
目光聚焦。
秦逸风缓缓从地上爬起来。
“你……你居然……”高大男子的脸色更加难看。
“呵呵,看来,你犯得错误远比我想象的还要多。”叶迦南的父亲站起身来,冷笑着说。
“怎么可能?!我明明用针扎中了你的!”一旁的叶迦南却不禁失声叫道。
秦逸风笑了笑,说:“只要是人,所做的计划就必然会有偶然,会有漏洞,不是么?”
叶迦南的父亲点了点头,说:“嗯,不错,说的不错,不过,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我妻子可以随时将你们两人一齐杀死。”
“我看,不该妄动的是你吧?”秦逸风回敬道,顺便望了望原本躺在他身边的何雨诗。
秦逸风站起身来的片刻,何雨诗也轻捷地翻身而起,蹲在地面上,如同变魔术一般,两柄飞刀分握左右手。
秦逸风转过脸,双眼死死盯住叶迦南,此刻的他,忽然勇气倍增,他的脸上甚至挂着冷傲的微笑,说:“她的刀刃,一端指向你们的儿子叶迦南,一端指向你的妻子。你们如有妄动,她必然出手——不过,请注意,她可不会像叶迦南那样射出打不中人的子弹。”
叶迦南的父亲,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随即神情换作了严肃与冰冷:“哼……是么……真是可惜,看来我们还是斗不过你们。”
秦逸风并不说话。
“不过……像他这样的败类。”叶迦南的父亲望了一眼依然坐在地面上的高大男子,说,“你们也要救?”
秦逸风说:“他的生死我不关心,或许他是罪有应得,不过,我相信他对我还有些用处。”
叶迦南的父亲咬了咬牙,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秦逸风嘴角微微一勾,说:“既然这个案件的所有关系人……或者说,活着的所有人,基本都在这里,不如,我们大家一起来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都说个清楚。”
“你想拖延时间?”叶迦南的父亲似乎看破了秦逸风的伎俩,一声冷笑。
秦逸风并不畏惧,说:“就算是呢?那又如何?你能左右现在的局面么?”
与此同时,何雨诗轻轻翻了翻手腕,刀刃所指的叶迦南,畏惧而紧张,靠在墙角一动不动。
“迦南……”叶迦南的母亲有些按捺不住,不禁急切地开口,但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面对如此的局面,任何一个母亲都为孩子极度担忧。虽然,秦逸风也明白,用他人的儿子作为人质,并不是什么道德的行为,但面对穷凶极恶的歹徒,他别无选择,这或许也是他探寻真相的最后筹码。
“很好……你到底想说什么……”叶迦南的父亲终于妥协,微微低下头,问道。
秦逸风看了一眼地上的高大男子,笑着说:“他不是一直想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又为什么会落到现在这步田地么?不如就由我来告诉他好了。”
在案件侦破中,对于警探们来说,排查工作是最为繁琐、最为考验耐力,却又最为必不可少的一项。这世界上发生的大多数案件,都并非如推理小说或电影中所描绘的那样,由高大英俊、内敛沉稳又或者美丽端庄、睿智沉稳的侦探凭着一个放大镜以及一张如同天神附身一般的嘴来解决的。这些案件往往涉及到极其无聊或令人难以忍受的调查方式,无数的警探们,每天重复做着大海捞针一般的工作。
小说与电影永远不会告诉你,侦探或警察在潇洒帅气的诉说案情,并且以极有力的证据给予凶手致命一击之前,有多少人要不辞辛劳地搜集各种线索,而且其中大部分的线索最终都会弃置不用,因为与案件毫无关系、毫无意义。
警探们甚至可能要去反复翻找一个垃圾桶、要化妆成乞丐或妓女,去接近罪犯、又或者去研究最肮脏的东西,来提取DNA,进行比对……诸如此类。
惯于享受平静与安逸的“后现代警察们”,虽然多少已有些不适应这样的生活,但当大案要案来临之际,提不出多少建设性意见的而他们,只能做这些最繁重的工作。
史正天与莫展飞等人一直在等待,他们所要看到的只不过是结果而已,而那些辛劳,他们看不到,即便能够想象,也没有时间去为奔波的人们祈祷祝福,因为这就是工作,不可逆转、不可改变。
史正天已经看过了七八分报告与档案,依然没有找到任何可用线索,教堂附近的监控录像资料依然在检查中,在吴啸宇被抓捕的时间段,只有极少数的车辆在监控路段下同行。
为了确保不出现太多纰漏,史正天又派出两支队伍沿途走访各个非公路路段附近的居民,调查是否由车辆抄小路行驶,并记录其行驶的方向,判断去往的位置——有可能的话,记录下车牌号。
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吴啸宇被带去的地点,史正天隐隐觉得秦逸风也被卷入了某种危险之中,而这危险很可能与吴啸宇有关——虽然这只是一种直觉的判断,但史正天却相信这并不是无稽之谈。
知道夕阳西下,夜幕低垂,已经坐回到自己那辆老旧别克车中的史正天,才看到一份有价值的汇报。
教堂附近的居民的确有人曾看见一辆中小型货车抄小路驶向西北处的废弃化工厂,当时已经是夜里三四点,看见此情景的人虽然觉得奇怪,但惺忪朦胧的睡眼却不允许他多作他想。因此,除了大概判断其行驶的方向之外,目击者没有提供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也许就是这个了。”史正天却露出一丝微笑。他抬起头,望了望站在车窗外,夜幕下的季飞,“化工厂……吴啸宇,季飞……哼……我倒要看看,这里头到底有什么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