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里心力交瘁令我无暇顾及其他,很多时候我总是握着他的手,轻轻抱怨为何他还不醒来。三个星期里尉长风来过两回,不知道那些谣言是否已传到他耳内。
谣言。呵。
我轻轻亲吻他苍白透明的手指,看,我又用错词了。
可是寰,你怎忍心让我独自面对这一切。这些年下来,我很清楚我那堂哥的手段。
今天的阳光很是明媚,微阳透过窗棂清清浅浅映在白色的墙壁上,他睡得很安稳,淡色的眼睑掩盖了那双似夜般深沉的眸,少了那惊心动魄的凉意。他的唇很多时候都是紧紧抿着,此时亦是相同,可却比以往多了份平静。
他就像沉睡中的睡美人,我捏了捏他的鼻子。
往上顶顶。
小猪,小猪,快醒醒,再不然我可要生气了。
病房的门被无声推开了,我赶紧儿松开手,萧途手里拎这一叠文件停在了门口。
我朝他点了点头,起身望了病床上的人一眼,与萧途一道出了病房,驱散了祗卫,狭隘的过道里漂浮着消毒水的味道,空荡荡的走廊寂静地只听见落地廊外落叶轻舞的声音。
萧途将手中文件递予我之时,我几乎不能掩饰眉眼间的诧异,可期望越高失望就越大,手中的纸重如千金,不尽人意的结果使得这一天的暖阳蒙上了一层冰凉的镀衣。
“这个结果也许我该早料到了。”手还是颤抖的,悲伤,之前却真的是那般虔诚地期颐着。
萧途调查了替我做亲子鉴定的总合医院,调出了之前的档案,本意欲从档案里找出蛛丝马迹,可手中的这份档案显得毫无瑕疵,一切都符合我当时的情况,就连我具体生辰十一年前的生活及过往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他惆怅地看了看外头的晴空“当年替子羽姐做鉴定的医生曾是综合医院的副院长陈戊,前段日子我欲想拜访陈戊医师,却料想不到他一年前就已去世,好不容易要到他生前居住的地址,可赶到那早已是人去楼空,这线索一下就断掉了,怎么查也是徒劳。”
“一年前?”
总感觉消失得有些蹊跷,萧途好似也发现了这一点,浓眉紧蹙,目光落到那张白纸黑字上。
一年前,为何是一年前?
“去世为何因?”
我的话音刚落,萧途便急促抬头对上我的眼,“尉伯伯不也在一年前去世的?!”
这话犹如天雷猛然劈向我,我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何苦苦纠结在他的死期上了。
对,爸爸也是一年前去世的。
他们都去世于一年前……
萧途看着我,我们不约而同想到了一块去,他抚了抚下巴,轻声道:“我曾问过陈戊的邻居,本说虽不能见到他但若能找到他家族的人了解了解情况也好,可竟无一人得知,就像刻意被抹去痕迹一般。这事来得蹊跷,之前也是这般作想,可一切都显示得完美无比,每一件事不可能毫无瑕疵,就是因为太过完美才显得怪异。”
“现在要想调查陈戊家族究竟在何处,是否也在一年前去世,在不能动用阎门的情况下几乎是不能办到事……,萧途,你有何打算?”
我很担心这个问题,现在的我们无疑是大海里的孤船,若想要靠一人之力去捞银针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萧途就算是有心,可也无力去办妥啊,我不知道是否能撑到尉子寰的醒来……
萧途见我面色不对,拥有玲珑心的他立刻明白了我担忧的事。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郑重地承诺:“子羽姐你不要担心,只要在这个世界上生存过就不可能没有遗漏下任何痕迹,我会小心行事的,放心交给我吧!我一直希望你们有个好结果,还有咪咪,她虽然那般阻挡——,她还是希望你们能无事。”
“谢谢。”
感谢的语言是苍白的,可……
我轻轻抹掉滴落在颊上的泪,幸亏还有他们,这个世界里还有他们在支撑着,让我不至于孤军奋战,孤独无依。
临走时,萧途进入病房看了尉子寰一眼,我转身替他倒了杯水,他专注地看着尉子寰,看了很久很久。
“希望我没有猜错。”
我听见他的低喃,以为他指的是那件事。却发现他嘴角轻轻撇起一抹几乎看不见的笑,心里立即生出大片疑云,他为何会笑?
转念的一瞬再望去已如平常一般,仿佛那是个错觉。
我强压下怪异的念头,待萧途离开后,我看着犹如睡美人的他,拾起他的手轻轻摩挲脸颊。
“你何时才肯醒来?不要再这般惩罚我了,好不好?”
静寞的病房透过亮光折射苍白,那抹苍白映在他的脸上,仿佛永远的沉寂,原来等候是一件这般锥心噬骨的痛——
可残忍的我却让他痛了那么久——
冰凉的手指仿佛永远都捂不暖,我的泪穿过了他的手关节,沿着腕儿一直滴到白色的被子上。
突然——
脸颊被轻微地蹭了下。
一下,两下。
我瞪着眼,看着他的手,视线慢慢转到他的面容。
一如既往地平和,没有任何动静。
可是,他的手却不时蜷动几下——
漫天喜悦席卷心头,我几乎是疯狂地跑去按铃——
“医生!!医生快点过来——!!!!”
苍白的寂静很快被蜂拥而进的人撕破了,我茫然站在门外,指甲紧紧抵在柔软的掌心里,生出一片疼痛。
“心率值——正常!”
“脉率——正常!”
——
觉得耳里一片嘈杂,他被一群白色包裹着,看不清他的面容,看不见他的身影,这时是这辈子以来最艰难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