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是不存在的。它什么都不是,对于死,甚至连理解都不可能,而生命是可以理解的,它有着自己的法则。这就是说,凡是好的东西都是不会死的,而且它的生命力将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日趋强大。”
——亚米契斯
这一章关于二战,关于一个民族对另一个民族的屠杀。但是,这个故事并不仅限于德国纳粹或者犹太人。当这些事情都成了历史,等你回过头再来看的时候,你以为自己只是个局外人、旁观者吗?密室里等死的遭遇,可能对今天的你来说很特殊也很陌生,但是,死时年仅15岁的安妮?弗兰克,在她的日记里留下的,只有小小的惊慌,而更多的是她如何读书、如何与姐姐拌嘴、如何与男孩彼得偷偷说些体己话……
她不是不相信死,相反,她和密室里的每个人,每时每刻都活在死亡的阴影下,“想到有个完全陌生的人会识破我们这个美好的藏身之处,我几乎昏倒”。虽然,“我看见世界正在被变成一片荒野,我听见雷声正在接近。可是,我仰视天空,冥冥中觉得世界还能好转,这场残酷也会告终,和平与安详会重新回来。”
如果你清楚安妮写下这段话时所处的环境,大概就不会认为那样“等死”于你是陌生的,因为少女日记里的惊恐和憧憬,也是你的“心里话”,因为在生死面前,你我是一样的。
1933年到1944年间,希特勒指挥着德国纳粹军队,对犹太人展开了一场大屠杀。1942年7月,德国犹太少女安妮?弗兰克跟随家人到荷兰避难,躲在阿姆斯特丹一幢房子的密室里。这幢房子位于普林森葛拉赫特街263号,是欧培达(Opekta Works)果胶批发公司的办公楼,而安妮的父亲奥托?弗兰克正是这家公司的总经理。
除了弗兰克一家,即安妮、她的父母和姐姐玛格之外,还有佩尔斯一家,赫曼?凡?佩尔斯是安妮父亲奥托?弗兰克的生意伙伴,也是好友。1942年8月,他带着妻儿也躲进了这小小密室里。同年11月,又来了一个新房客,阿尔弗列德?杜瑟尔,是个牙医。以上就是密室里的全部8位成员。他们分别住在这幢房子的三楼与四楼,以书柜挡住出入口以避人耳目,过着隐蔽的生活。
密室外,几乎每天都传来犹太人被抓的消息,“绿色和灰色的军车夜夜在街上打转,挨家挨户敲门,问里面有没有住犹太人,有的话,马上全家带走……”所以,安妮在自己的日记里写道:“我们在这里,远离那些动乱,真是幸运。”
然而,中立的荷兰也被德军占领了。1944年8月4日,因为有人告密,藏在密室里的八人被德军逮捕,后被转送到波兰的奥斯威辛集中营。没过多久,安妮和姐姐玛格又被转送到贝根贝尔森集中营。战争结束后,安妮和姐姐均被证实因患伤寒于1945年3月死在贝根贝尔森集中营里,距离该集中营被英军解放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那年,安妮只有15岁。而她对这个世界的憧憬、困惑和恐惧,都留在了一本日记里。
如果有一天,你知道自己死期将近,死神磨刀霍霍,终日跟在你屁股后头打转,随时可能破门而入把你带进地狱——剩下的那点日子里,你会怎么办?是的,如果没有明天,你会怎么办?
这就是安妮要面对的问题。进密室的时候,她刚过完13岁生日,得到的礼物就是一本配有红白彩格封面并附着一个小锁的记事簿,她很快决定将它变成自己的日记本。在日记里,她为自己虚构了一个叫吉蒂的闺蜜,每篇日记都是对这位好友说的悄悄话。
1942年7月8日,星期三
我们四人身上的衣服包了一层又一层,看起来一副要在冰箱里过夜的样子。我们这种处境的犹太人,没有谁敢带着装满衣服的箱子离开住处。我穿了两件底衫、三条底裤、一件连衣裙,外加一条裙子、一件夹克、一件雨衣、两双长筒袜、厚厚的鞋子、一顶帽子、一条围巾,以及很多很多其他的。还没出门,我就快闷死了。可就是没有人想到问我感觉怎么样。
乍看这一段,大概只是觉得有意思,穿这么多衣服出门,会是怎样一种情形?可是,稍微替安妮考虑一下,就会感到悲哀。在未来的25个月里,安妮只有这些衣服,而且一个当时才13岁的小女孩,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未来生活的艰苦,由此可见一斑。
1942年9月21日,星期一
我已经开始做功课。我勤学法文,每天往脑袋里填五个不规则动词。不过,学校里学过的东西我已经忘掉好多好多了。几本课本已经买回家了,还有,我本来就从家里带来许许多多笔记本、铅笔、橡皮擦和标签。
我有时也听伦敦来的荷兰语广播。伯恩纳德王子最近宣布朱利娅娜王妃明年一月会生孩子,我觉得好极了。这里没有人了解我何以对皇室这么感兴趣。
前几晚,我变成讨论的话题,他们都觉得我无知得可以。结果,我第二天就埋头读书,因为我不想到了十四五岁还这么嫩。
在暗无天日的密室里等待死亡的时候,你还会学习吗?这个问题对安妮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在犹太人每天被一车车抓走,送往毒气室时,在令人惊恐的空袭声中,安妮却在日记中写道:“我得学习,才不会变成蠢人,我要上进,将来要当个新闻记者或者作家,这是我的愿望!”
安妮每天用在读书上的时间不下数个小时。她读希腊、罗马神话,学习速记函授课程,自学法语并翻译文章,整理欧洲各国王室族谱,学习父母规定的英语、数学、历史。在两年多的时间里,她竟编写了十几万字的读书卡片。
安妮甚至还在狭窄的房间里学习芭蕾舞。她抱怨不配合其跳舞的姐姐玛格说:“我们都快要忘记怎么跳舞了……难道你希望,当我们出去的时候,把什么事都给忘了?!”
即使情况一天比一天糟,大人们一日比一日消沉,安妮也从未放弃对将来的希望。密室里的所有人,都从安妮这里感染到了温暖和快乐。她会帮助妈妈洗刷碗筷,打扫卫生;帮助佩尔斯太太削那些“好像永远也削不完的豆子皮”;在牙医杜瑟尔给佩尔斯先生拔牙时,她也要“外行地凑上一个帮手”。
正如她在日记里写下的那样:“‘我很想帮帮你。’我总对彼得说。‘可你一直在帮我呀。’彼得回答我,‘用你的快乐。’”
1943年6月13日,星期日
爸爸写给我生日的诗太美了,我不忍心自己独享:
我们之中最年轻,但已不再幼小的,
你的人生可能会挺折磨的,因为我们事无大小
当你的老师,要把你烦个没完没了。
老人同堂,你好歹只能
忍受唠叨——这事难受,却是实情。
药片虽苦,终需下肚,
因为我们想图个人和事平。
在这里许多日月,没有白度,
因为虚掷光阴有违你的本性。
你读书又习文,几乎终日不曾闲,
一心要将那无聊排遣。
更难的问题,更费思量的大问题,
是“我该穿什么?
我已经没有裤子,我的衣服都太紧,
我的裙子只是缠腰布,我这模样真现世!
我要穿双鞋子,还得先切脚趾,
哦老天爷,我受尽折磨真命苦!”
这是安妮14岁生日时,父亲奥托送给她的诗。诗里描写的一切颇能反映当时的情形。
安妮1929年6月12日出生于德国的法兰克福,出生时名为安内利泽?玛丽(Anneliese Marie),但家人和朋友都以昵称“安妮(Anne)”来称呼她,有时父亲也会叫她“小安妮(Annelein)”。弗兰克一家住在一个犹太人与非犹太人杂居的同化小区中,安妮的母亲艾蒂丝是一个虔诚的教徒,而父亲奥托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曾任职于德国政府。那时候,当盖世太保冲进密室,指着奥托房间里的德制灰色军用床脚柜,显得很吃惊:“你从哪里搞来的这个玩意儿?”“那是我的东西。”奥托回答说,“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我是德军少尉。”
希特勒上台后,弗兰克一家成了1933年至1939年离开德国的30万犹太人之一。1934年初,安妮跟随家人定居荷兰阿姆斯特丹。他们的生活最初还算平静。1934年2月,安妮和姐姐玛格各自入读了新的学校。两姊妹在学业上各有专长,玛格比较精于算术及数学,而安妮在读写上比较优异。两个姑娘在个性上也有着明显差别。玛格举止较文雅,性格保守和勤奋,而安妮则较健谈,性格外向,总是充满活力。
1940年5月,德军入侵并迅速占领荷兰,新成立的亲纳粹政府开始透过差别对待及严格的执法迫害犹太人。政府对犹太人实行了强制登记及隔离,所以安妮和姐姐只好离开原来的学校,转而被编入犹太讲学所继续学习。
然而,时局越来越糟糕。1942年7月,姐姐玛格收到了一份由犹太移民局中央办公室所发的征召通告,命令她到附近的劳动营报到。弗兰克一家由此警觉了起来,父亲奥托终于决定让家人都躲进他公司办公楼的密室里。
1942年7月6日早上,安妮一家搬到“密室”暂避。他们故意把房子弄得很乱,尝试营造他们已经离开的样子。奥托?弗兰克留下了一张字条,暗示他们要去瑞士。他们被逼留下了安妮的猫“摩积”。因为犹太人不准乘坐公共交通工具,他们从家出发,冒雨步行了好几公里,每个人都穿了好多层衣服,因为害怕被人见到他们拿着行李。
房子秘密增建的部分,在安妮的日记中叫“Achterhuis”,在荷兰文中意即后座。这是一个在房子后座三层高的空间,可以从地面进入。第一层有两间细房,以及相连的洗手间;楼上是一间大的开放式房间,旁边有一间细房。细房可以通往阁楼去。通往这隐秘之家的门被一个书架盖住,保证不会被发现。主建筑在Westerkerk教堂的一个街口外,表面上跟阿姆斯特丹其他的房子没什么两样。
欧培达公司的负责人之一,也是奥托同事的约翰斯?克莱门,以及奥托手下的两位雇员——秘书蜜普?吉斯、打字员贝普?弗斯库基尔,后来蜜普的丈夫维克多?库格勒也加入了他们,一直援助着密室里的八个人,保证他们的安全,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当然,他们也成了密室与外界唯一的联系,随时告知战争的情况和政局的发展。事实上,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一旦被发现,帮助犹太人会令他们落得死刑的下场。
1944年3月7日,星期二
回想1942年的生活,一切都好像那么不真实。享受着那天堂般的日子的安妮?弗兰克,和在这屋子里长了见识又变明智的安妮?弗兰克完全不同。没错,从前真实天堂般的日子。每个街角都有五个暗恋我的人,有二十来个朋友,是大多数老师最偏爱的学生,父亲宠爱透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