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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日本人 (1)

“人只不过是一根苇草,其本质十分脆弱;但他是一根能思想的苇草。用不着整个宇宙都拿起武器来才能毁灭他。然而,纵使宇宙毁灭了他,人仍然要比致他于死命的东西高贵得多,因为他知道自己要死亡,而宇宙却丝毫不知道它对于人类所具有的优势。”

——帕斯卡

在自然面前,人类又一次体验到自身的微不足道。当地震来袭,大浪奔涌,所有的奔逃与挣扎,都显得那样渺茫和绝望。在那样关键的时候,生,是一种偶然和幸运,而死,却是一种无底的绝望。将这种幸运送给别人,不是平常在电梯上惺惺然的“女士优先”,而是将生与死,希望与绝望易位。

2011年3月11日,9级强震裹挟着海啸袭击了日本本州岛。宫城县女川町,死亡456人、失踪538人、火化405、避难4526人,这串数字构成了这一场大地震给小镇带来的所有的灾难。

佐藤充是那456人之一。很多人通过互联网,通过一位幸存者拍摄的视频,看到了他生命的最后一刻。

“我们看到他被逼得无路,在房顶上左跑右跑,最后还是被卷到水里。一开始还扑腾了两下,很快人就不见了。”研修生张军燕用相机拍摄下了整个过程,视频里,女孩们尖叫着、哭喊着“快跑啊”,却只能看着救命恩人佐藤充被海啸吞噬。

很多国人感慨:“这个日本人真好”。

不过,在最后关头,佐藤充倒是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是个日本人,也没有刻意提醒自己:我要救中国人,我救的那20个研修生是中国人。没有,时间紧迫,谁还顾得上想这些身份、国籍?命,才是最重要的。

被佐藤充救下的衣亚男、韩丽敏他们,平时都习惯称呼佐藤“小佐”。“小佐”是这个小镇很有才华的一个人,他毕业于早稻田大学,会作曲,镇上每年的文化祭,他都是主角。作为宫城县女川町镇佐藤水产株式会社专务的“小佐”,是社长佐藤仁的弟弟,也是20个研修生的上司。他在美国生活过很多年,个子高大,人也长得颇为俊朗,研修生们都说他“根本看不出已经59岁了”。

灾难发生时,地动山摇。佐藤水产社在临港的地区,距离海边只有50米的距离。20名中国研修生当时正在宿舍里,韩丽敏还在收拾摔碎的杯子。忽然听到警报以及“海啸来了”的尖叫声。他们中没人经历过这样恐怖的大地震,都吓得抱成一团,完全手足无措。

有人回忆当时的情景说:“怕,就是怕,怕得要死。”

“海啸来了!”这时,“小佐”冲进来,立即领着大家从屋里跑出来,站在一处地势比较高的地方。

这时候,海浪袭来。由于恐惧,大家都想到高处。有几个年轻人开始边往外涌边喊叫,“快啊”、“别挡路”。他们从没有跑的人身上爬过,或用胳膊肘推开其他人。紧接着,海水冲上来,很快就淹没到腰了。研修生们更慌了,有胆小的女孩子都吓哭了。

“大家跟我到神社去!”危急关头,“小佐”再次大声呼喊。从佐藤水产社到研修生们避难的高台神社,只有200米不到的距离。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神社,供奉着女川町的保护神。

为了到更高处,女研修生们都是扒住石头向上爬,很多人的手掌和胳膊都磨破了。海水还在继续上涨,最后水的高度离他们藏身的位置只差10厘米!

安顿好这些研修生后,“小佐”自己又立刻跑回公司去,打算寻找妻女,但就在他进入公司的那一刻,10多米高的海啸席卷而来……

被海啸推上屋顶的时候,佐藤充就预感到了结局。耳边除了海浪呼啸的声音,还有不远处孩子们焦急的“快跑啊”、“快逃啊”。他很感激,身体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在屋顶上东躲西逃的时候,他依然心存感激。

感激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有人真心希望他活下来。

日本处在地震活跃带,可感的地震几乎每天都会发生。但是,从中国来的这些研修生可没这样的经验,他们害怕无措,佐藤充是可以想象的。所以,那个时候,除了上司照顾下属的责任感之外,更多的,是一种保护弱者的心理。

或许,正因为日本灾难频发,人们生活得大多不够安逸,那种焦躁来自对未来的不确定——你不知道自己哪天就去了,所以,日本的自杀率一直居高不下。每次在新闻里看到那些年轻人草率地结束自己的生命,佐藤充就会心疼。

但是,那一刻,当海浪没过头顶,他很清楚自己逃不了了,内心却没多少恐惧。因为他一直活得很从容。这种从容,也包括死的觉悟。

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有他的忧虑。

他记得,自己有个朋友,曾受过很大的冤屈,遭了不少罪。有一次,他和朋友途经一片麦田。佐藤很自然地绕道而行,但友人却抓住他的手,把他拖着走过麦田。佐藤吃了一惊,结结巴巴地说不该践踏农作物。不料友人勃然大怒,瞪着他咆哮道:“不用说了,我难道被剥夺得还不够多?我的妻小统统枉死,而别的东西当然更不必提。现在,你居然还禁止我践踏几棵麦子!”

大灾大难过后,要恢复正常生活时很容易产生愤恨和幻灭。所以,佐藤理解他的朋友。

当海水怒吼着冲进他的耳朵、眼睛和嘴巴时,佐藤除了担心生死不明的妻女之外,还在想:那些研修生们会活得好好的吧?

精神医学家维克多?弗兰克曾说:“人世间恐怕没有一种幸福足以弥补我们所受的一切痛苦,我们并不是祈求幸福使我们有勇气,使我们的痛苦、牺牲及死亡有其意义的并不是幸福本身。然而,我们也没有面对不幸的心理准备。”

灾难过后,你们是否会活得好好的?这是佐藤充最后一刻的忧虑。死一直都很容易,但坚持活下去,还要活得饱满从容,从来都不简单。

“存在的空虚”是一种普遍现象。维克多?弗兰克认为,这是可以理解的,因为人类要成为真正的“人”时,必须经历双重的失落,由此而产生存在的空虚。人类历史之初,“人”就丧失了一些基本的动物性本能,而这些本能却深深嵌入其他动物的行为中,而使它们的生命安全稳固。这种安全感就如同伊甸乐园一样,永远与人类绝缘,人必须自作抉择。

除此之外,人类在新近的发展阶段中,又经历到另一种失落的痛苦,即一向作为他行为支柱的传统已迅速地削弱了。本能冲动不告诉他应该做什么;传统也不告诉他必须做什么,很快地他就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于是他愈来愈听从别人要他去做什么,于是他就愈来愈成为顺从主义的牺牲者了。

日本曾在上班族中做过一项调查,结果显示,55%的问卷呈现或多或少的“存在的空虚感”。换言之,一半以上的人感到过生命无意义。

“存在的空虚”所表现的最主要的现象是无聊厌烦。现在我们可以领悟叔本华所说的:“人类注定永远在两极之间游移:不是灾难疾病,就是无聊厌烦。”自动化机器不断进步,使一般人增多了闲暇的时间,但可怜的是其中有许多人根本不知道要用这些新获得的自由时间来做些什么。很多自杀的案例都可以追溯到这种存在的空虚上面。

实际上,佐藤充一直有份忧虑——如果有一天女儿问他:“到底我的生命的意义是什么呢?”这时,我要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