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悟空一路飞行,不久看见一处大海,这大海亦是倾斜而下,却比从员峤往岱舆必经的倾斜大海更要绵长广大。都市王言第九层地狱乃是一片非常之小的陆地,统治那岛的乃是名为龙伯的族群,要到那里,却要经过一个惊人广大的海,悟空翻了数个筋斗,果然不见其界,把他惊得结舌。悟空只得勉力再翻,又翻了数十个筋斗,终于到海的尽头,却才看见一片陆地,并不甚大。悟空见上面有好些人影在行走,乃降下身形,停在地上。
此地荒凉非常,无花无木,路皆砂石。那些行走往来的人,都是非常高大之人,约莫有数十丈,皆是龙头人身,体貌魁梧。他每却走的奇怪,是围着这片土地绕圈子,步幅又大得惊人,亦不要许久,便回到原处。
悟空看他每绕圈子,不觉心烦,不知这等无聊,究竟有何好处。乃大叫一声:“有大闹天宫,搅翻天地孙悟空在此!却来一人与俺讲话!”
悟空一声叫,将这些人自梦中惊醒,纷纷停下脚步,问道:“刚才谁说话了?”原来他每忒高大,悟空只有不满四尺的身体,故皆没看见,以为是自家人在说话哩!不料问来问去,皆道不曾言语过。悟空笑道:“你爷爷却在此!”
这次,他每乃注意到了,把眼神往下面一瞟,忽然大笑起来:“原来是个小不点儿在学人说话哩!他却何德何能,敢在此做人爷爷?”
悟空冷笑一声,念个咒,忽然便长高百倍,竟比众人高出数丈,把众人吓一跳。
“妖精来了!妖精来了!快去叫大王!”他每慌乱地言道。
果然便有些人飞跑过去,钻进一个大山洞里,顷刻间,一个大王模样之人走出来,他长得与众人一般无二,唯更威严而已,头上带着一顶金冠。
“妖精却在哪里?”他大声言道。
“在这里哩!”悟空言道。
“原来是只猴精!”他说。
“算你有点见识,却不知俺老孙早已脱身成神,久不在禽兽界里厮混了!”悟空道,“尔等是否即是龙伯之族?”
“不差!不差!我每皆龙伯族人。寡人却是此族族长也!”这大王言道,“你是何人,焉能知道我这一族?”
那悟空乃自叙经历,如此如此,龙伯族长及族人听了,面面相觑,愁眉苦面。
“像这等千难万险,我辈恐永不能逃脱此地,却不悲哉!却不悲哉!”他每发此感叹已,忍不住泪零如雨。
“忒不长士气!忒不长士气!尔等亦是高高大大汉子,却如何这等草包,惯会流鼻涕?”悟空大言道。
“你是外人,焉知我每苦辛?”龙伯族长收起老泪,对悟空言道,“你莫急,今我带你去见一人,你便知我每经历何等惨苦!”
悟空艺高人胆大,便随龙伯族长而行。他每二人走进山洞,把那些悲痛欲绝的族人留在外面泣不成声。
山洞甚是高大,悟空恐怕自己被洞顶石头冲撞了脑壳,复变成原形。山洞壁上点着硕大蜡烛,幽幽明明。走了一会,悟空看见烛光隐约中坐着一人,近前一看,是一个人脸鸟身,非常瘦弱之人,他那耳朵上尚兀自挂着两条青蛇哩!
“这是何人?”悟空问龙伯族长。
龙伯族长叹息一声,道:“他非别人,实在是落难的英雄哩!”
“是谁在揭俺短?”那人脸鸟身之人言道。
“禺强,我带一人来看你。”龙伯族长道。
那人脸鸟身之人原来名叫禺强。
“噢,原来不过一个猴精而已。”——禺强瞥一眼悟空,言道。
“禺强君,你我困居此岛,不知世界变化之大,现今张刺渴那厮位置已然不保了!”
听闻此语,那禺强突地跳了起来,两只鸟腿甚为粗壮,一颠一颠地跳到龙伯族长面前。“此话何讲?”
龙伯族长便把悟空过往种种非凡事迹道明。禺强看着悟空,大为惊讶:“怎的,你这不满四尺的猴子却能把天宫搅个天翻地覆?又能下到地狱来?还说甚么地狱有九层?又说甚么天上地上便是前两层地狱?俺观你是说天书哩,教人如何相信!”
“你这厮若不信,可来与俺老孙较量一番,外面倒甚空旷,大家求个生死!”悟空怒道,“管保你晓得俺老孙厉害!”
“罢了!罢了!俺现如今却是一个残疾,焉能与你全面之人打斗?”禺强伤心言道。
“哦,莫非你有甚冤苦难言?”
龙伯族长叹一口气,道:“你是后来人,焉知古时事?想当年,禺强君是天地间赫然大名的人物,他有硕大翅膀,双翅一展,有千里之遥;怒飞之时,翼若垂天之云;入海之时,水击三千里;出海之时,摶扶搖而上者九万里,其势惊天,谁能不惧?更厉害的是,他翅膀能掀起飓风,那风中尽是些瘟疫之毒气,要人死,人即不能活也!”[102]
“老龙,你说的倒是天花乱坠也!只是他光秃秃的一个干身子,还瘦不喇唧,焉能配得上你哪些溢美之辞?”
“你是不知哩!他那翅膀乃是被人生生剪去的!”
那悟空一听此语,惊个透心凉,问道:“是谁恁的残暴?”
“正是张刺渴那厮也!”龙伯族长恨恨言道。
“张刺渴又是何方歹毒人物?”
“这张刺渴,便是你口中的玉帝!张刺渴乃是他未成名前的贱名,世上知道的想已不多。”
“你又在消遣俺老孙哩!玉帝歹毒倒是歹毒,或者他敢如此剪人翅膀,只是这禺强既有千里之翅膀,想来身子亦颇庞大,你看这厮,有竹竿之细,还不如俺老孙体面雄伟哩!”
龙伯族长言道:“可怜你完全不知,禺强君自被张刺渴剪去双翅,从此再不饮食,生生饿成此番模样,迄今已有一千五百多劫了!”
那悟空听得又是一阵心惊,心道,不料他却是这等忍苦的铁心人哩。
那禺强听人言说自己过往,先不言不语,后黯然神伤,此时听龙伯族长提到“可怜”二字,他却忍不住跳出来言道:“谁是可怜?你龙伯一族难道就是幸运的么?”
悟空问道:“怎的,难道龙伯一族亦有什么痛心往事,难对人言?”
“谁说不是!”那禺强恨恨言道,“他每亦被张刺渴那厮害惨了!”
“快言与俺老孙听!”悟空道,“想又是玉帝那厮造的孽哩!”
“正是!想当年,这龙伯一族,人人身有千丈之高……”
悟空点头道:“千丈之高,倒是要摩天的哩!不过亦不稀奇,俺老孙还见过更高的哩?”
“你却胡说!世上还能有比龙伯更高之人?”禺强奇道。
“谁说没有!俺老孙一路走来,也曾见到甚么盘古、夸父之类,那才叫高哩!”
“原来是些上古之神,那是自然要高出许多的。只是在俺每纵横的时光,龙伯族乃是天地间形体最大的,他每行不几步,即能跨过大海,行走之时,那些个高山险峰都在他每腰间点缀哩!只是,只是,可恨,那张刺渴使出阴险之招,把他全族都缩短了无数,现今却只有数十丈而已,还把他每束缚在此小岛,却不可怜死了!你看他每现在外面,无聊至极,只得转圈而已,这等小地,让他每如何行路?那张刺渴却不歹毒已极?”
“可恨!可恨!”悟空言道,“玉帝老儿果然歹毒!——只是,这玉帝与你每有何恩怨,要置你每于如此境地?”
那龙伯族长与禺强面面相觑,同叹了一口气。
“却何必唉声叹气,有冤屈尽管说,俺老孙惯会惹是生非,若有不平之事,待俺老孙回归天宫,向玉帝那厮讨还你每一个公道!”
“你倒是热心之人!罢了,我且告诉你罢,但愿你他日回归天宫,把张刺渴那厮种种小人行径曝于天下!”龙伯族长道,“不过话说来就长了。”
“然则你可长话短说罢。”悟空道。
“却说天宫本来有五处,乃是方壶、瀛洲、蓬莱、员峤、岱舆,它每飘浮于大海之上。其中,员峤神岛乃是神仙死后魂魄所归之地;岱舆神岛乃是当代天宫中心,当年乃是黄帝执掌;其余三岛乃是些散仙之辈逍遥锻炼之所。这五神山共由十五只乌龟背负,五只背着,十只轮换,凡六万年一换。”
“恐这龟亦大得吓人?”悟空插嘴道。
“那是自然,它每背皆有千里之宽哩!”龙伯族长言道。
“正是!正是!俺老孙亦曾于大海上见一只螃蟹,面有千里之宽,想来背有千里之宽的龟亦是有的。”悟空道。
“一张口难言两件事。暂不提乌龟,且来讲张刺渴。这张刺渴本是个小民,为人颇是无赖,整日呼朋唤友,发酒风,打散架,是无所不为,人见人惧的万事缠[103]。偏偏他亦是豪放,不拘小节之人,所以真有些猪朋狗友为他捧场。他那名声竟渐渐大到神岛上来了,颇有些散仙与他交好,为他在神岛上散布大名,却把一个有名的刘仙翁蛊惑了。他下凡到张刺渴家,张刺渴甚是礼重,直请他客,有半年之久,却无半点吝啬言语。那刘仙翁误认张刺渴有成仙之才,竟把成仙之术传于他。孰料这张刺渴是绝顶聪明之人,不用多久,居然把刘仙翁仙术尽皆学会。那刘仙翁还得意着哩,一日,张刺渴把他灌醉,乘了他的仙车到了瀛洲神岛之上,从此列了仙班。他往来于方壶、瀛洲、蓬莱之间,到处结缘,竟得了更多友朋,与人谈仙论道,又得了无数仙术,渐渐竟成为一个有名仙人,本事在许多仙人之上。——你须知道,在此之前,所有仙人是到期即死,他每亦只不过比凡人多活几百年、几千年、几万年而已,还不如那些乌龟哩。所以古来天宫之主,亦经常换人,凡以道德为主,先后有盘古、混沌、伏羲女娲;后来天宫分裂成五帝,乃东方太皥,南方炎帝,西方少昊,北方颛顼,中央黄帝。”
“这个俺老孙却晓得。”悟空道。
“只是这张刺渴果然非凡,他整日炼丹,居然被他炼出不死之药出来,凡吃了此药,不仅可以长生,而且还可轻举飞升,从此不必要乘什么仙车灵兽,才能空中往来。但这消息,却只有少数贴切的人知道。”
龙伯族长说道这里,只听禺强突然叹了一口气,轻轻言道:“俺便是他贴切人中一个哩,惭愧!惭愧!”
龙伯族长继续言道:“他既掌握此丹炼法,自然有了与五帝较劲的本钱。此时,五帝之中,以黄帝势力最大,而黄帝那厮,亦非甚么好东西,他只把他身边那些惯能拍马溜虚、坑蒙拐骗之徒放在心上;那些方壶、瀛洲、蓬莱岛上的散仙却都是他的炮灰,他那时刚与蚩尤大战,许多神仙都死在战场之上。后来又恃强凌弱,逐步吞并其他四帝,死的神仙又是无数。谁家没个亲朋好友的,故此怨恨黄帝的神仙亦不少哩。经张刺渴周游说服利诱,果然许多神仙皆动了心。本来天宫之主是到期轮换的,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何时到我家’,众仙又有仇恨黄帝之心,又有张刺渴长生之许诺,故此张刺渴网罗无数打手,秘密要与黄帝一战。因怕力量不敌,一直不敢轻举妄动。不料,他却得到一个天赐良机——”
“何等天赐良机?”悟空问道。
“你亦不要犹豫了,还是俺自己揭丑罢。俺本是黄帝风神,只因一念之差,看中了黄帝那厮一个妃嫔,那妃嫔倒是无比貌美,俺那时青春年少,却管他黄帝鸟?便暗中把那妃嫔裹挟到海外隐秘之地,自以为天地不知。孰料黄帝那厮还是发觉了,因对俺发怒,要把俺杀死水煮了吃。俺便逃到三岛来,要找个地方躲躲。那时,恰遇见张刺渴,他好客之名俺亦是常闻,故便不惧,公然把自己丑事告知于他。不料他却大笑,道俺如此胆小,并言他要打败黄帝,到时黄帝妃嫔,任俺选挑。俺禁不住这等诱惑,答应与他合作,共夺黄帝宝座。后来俺才知道,他与俺如此交好,并不单为俺也。”
“正是。”龙伯族长接着道,“那厮是为了我这一族也。因禺强君与我最是好友,素常在一起,无话不谈。张刺渴便要禺强把我请去,以长生之丹诱我与他共谋大业。我受不住长生诱惑,许了他也。原来他有一个法子,却是要我这一族去钓那稳住员峤、岱舆的乌龟。”
悟空大奇道:“钓乌龟却做甚?”
“你是天真哩!可惜那时我每亦是天真,哪里知道张刺渴实是老谋深算哩!我每一族果然便偷去钓驮着员峤、岱舆二岛的乌龟。你想那乌龟六万年才一换班,却不饿得慌!当时,我每以六千头牛为饵,那两只短命的乌龟哪里经得住这等诱惑,当时便上钩,被我每钓起来,那员峤、岱舆二岛立刻摇晃起来。此时,禺强君被张刺渴撺掇着掀起飓风,黄帝一众当时刚完成一统天宫的伟业,正自与手下神仙每寻欢作乐着哩,正所谓乐极生悲,瞬间便被这阵空前飓风吹送到海底深处去了,他每又不是长生的,故立刻身死,只留着魂魄在海底过活罢了。张刺渴大功告成,乃邀禺强君与我这一族痛饮,孰料他在酒中下了药,待我每醒来,大错已经铸就,再不能挽回。”
“却是甚么大错?”
“我每上了他当,受了他骗,禺强君一双巨翅被他生生剪掉!而我每龙伯族人被他变为了矮矬之人!我每正欲拼死一战,他却突然说要给我每长生药。”
“肯定是假药!”悟空言道。
“不然,是真药也。”禺强说。
“咦,这却奇了。”悟空道。
“我每当时也怀疑着哩,只是不肯吃;是禺强君先吃着,他是痛于大变,心若死灰,甚么都不在乎了。不料一吃这药,他却果然飘举起来。我每这才知道此药是真,纷纷吞下。尚在欣喜之中,变化又来了。张刺渴使个发术,把我每全部抓放在一张网里,我每却动弹不得,便被他带到此处。”
“然则尔等何不飞举离开?”悟空道。
“你果然天真,哪里知道张刺渴那厮厉害之处。他是给了我每长生之药,不过这长生之药却不能让人飞越千山万水,亦只不过几百米高空而已。我每却哪能再飞回去!”
“俺老孙却知晓了:他是让你每在此活受罪也,虽说长生,其实生不如死!”
二人见悟空明白了,嗒然若丧,苦叹不已。
“天长地久,何时是个尽头?”禺强言道。
“我每连自杀都自杀不了,只有在这狭小地方跳步取乐,这等穷烂日子,鬼见都愁哩!”龙伯族长言道。
“果然歹毒莫名!”悟空怒道,“俺老孙定要为你每讨回公道,再闹一次天宫,定要叫张刺渴那畜生也生不如死!”
禺强见悟空有此公道之心,非常动容,他跳到悟空面前,道:“你身短志高,乃是真汉子!罢了!俺且告诉你一个天大秘密,知道此事之人不多,恐无有几个,即有,定然也被张刺渴那厮弄死。俺自被放到此地,灰心丧志,无心告诉他人,连老龙都不知哩!”
悟空奇道:“你有甚秘密?”
那龙伯族长听得有点糊涂,问道:“你和张刺渴乃是死敌,却怎的为他保守甚么秘密?忍心不告诉我每?”
禺强继续说道:“尔等可知,张刺渴那厮说要建造甚么地狱,从此要把神仙、人世、鬼魂三界分开?”
“莫非是九幽地狱?”悟空道。
“当年张刺渴只是有个计划而已,却并无名字。他将此计划告诉俺,许诺夺得天宫之后,地狱将归俺管理,他在天上,地上归各君王。但是,他却告诉俺,天、地、鬼三届所有统治之关键乃在一面镜子。”
“那镜子不过那些涂脂抹粉的少女对对妆而已,焉能统治三界?”悟空道。
“这话我亦不信。”龙伯族长言道。
“你每是不信哩!俺说完你每就信了。原来张刺渴发现一块盘古开天辟地时留下来的石玉,经他一磨,磨出一片镜子,此镜非平常之镜,实在是一件神器,一切当世神、人,只要站在面前,便能照见自己所有过去、现在、未来行为,甚至人心变化,亦无不清晰显现。唯有那死者或尚未在此世诞生之人则不能看见也。可惜各人只能看各人,独独张刺渴一人有一咒语,念此咒语之后,只要说出某人名字,便能看知此人身世。张刺渴在他亲信之中宣布此事,许多仙人亦看过,但张刺渴只让他每看到自家过去之事。看过此镜之人皆非常惊耸,因知自己心思张刺渴随时知道,所以丝毫不敢反叛于他。然而据俺所知,那张刺渴虽然已造出此镜,自己却只照过一次,也就是照他与黄帝之战的结果,那镜子告诉他该如何行事,方能打败黄帝。他未敢照自己未来之事。”
“那厮怎的就不敢看自己未来?”悟空道。
禺强摇头,道:“他却是个谨小慎微的怯种[104]!只因他亦怕看见自己最后结局。那厮自从有了此镜,便宣言镜子放在身边,他那些亲信自然服他,死心塌地为他效劳。但是那厮却也生怕哪日有人偷了神镜,所以他要放在一个万分安全之所,一个完全黑暗之所。他打定主意,用一块神布将神镜遮住,非到生死关头,绝不拉开此布。而这面神镜,便被他放在地狱之中,盖地狱为最黑暗之处。只因当年他许诺由俺统治地狱,故只将藏镜之地告知俺一人。”
“他怎的就不怕你泄密?”龙伯族长问道。
“只因他以为俺将来乃是与他并列的大神,亦需要以此镜来确保地狱不出现任何差次,故便告知于俺,且千万嘱俺不要告知别人。当时俺非常信他,果然不曾告知别人。”
“然则你却看过那面镜子?它究是何等模样。”悟空问道。
不料禺强却摇头,道:“俺没看过。但俺却知定有此镜,因许多人皆看过。张刺渴亦告诉俺,非到生死关头,俺和他都不能看镜子。当时俺尚以为他是要确保俺对地狱的统治,今日想来,不过怕俺看到自己未来遭他阴谋而已。”
“既然神镜就藏于地狱,你何不偷看它一次?”龙伯族长道。
禺强却冷笑起来,“在地狱建造之前,俺每已经被他阴谋中了,关死此处,俺的春秋大梦早碎了,还看甚么神镜!”
“听了半天,你等于甚么都没有说。”悟空道,“你既不能统治地狱,又怎知道神镜具体放甚么地方?”
“你却小看于我!”禺强道,“俺虽不能统治地狱,却知道那厮地狱建造之法,当年那厮与俺讨论,都告诉于俺,连那藏镜之地,亦告知于俺。俺却时刻不能忘记,今就告知于你!只要你去把那神镜破坏了,且将此消息散布出去,则张刺渴那厮位置不保了!你想,那些神仙皆是惧那厮神镜能照出他每心思,今知神镜已碎,则心里自要起波澜——实在而言,那厮虽然惯能笼络人心,但不知有多少死敌哩!往日连腹诽都不敢,一旦神镜破碎,他每大约要揭竿而起,夺那厮的宝座了!”
禺强说完,便将藏神镜之地仔细告知悟空。悟空谢了,并对禺强、龙伯言道:“今既已知玉帝老儿要害,大家何不同打上天宫去,夺了那厮鸟位?何况俺老孙与上古多位神仙及大能英雄说好,他每皆答应助拳哩!”
禺强摇头苦笑道:“可叹你一番好意!只是难也!那些上古神仙和那些大能英雄,虽然法力仍存,只是皆成了魂魄,其实难见日光也!”
悟空道:“俺老孙在地狱之中亦见有太阳,却怎么不见他每害怕甚么日光?”
禺强道:“你忒糊涂,那地狱之中的太阳,自然是太阳的魂魄,想来现今天上的太阳,亦吃了张刺渴那厮的长生药,才得保永存哩。”
悟空不觉长叹一声,却也将信将疑。想到龙伯等人皆长生不老,或者可见天日,欲邀他每同回天宫,只恨自己虽有筋斗云,却不能带人也,故大懊恼,那禺强与龙伯每反来安慰悟空,谢了他心意。当时大家说些青山绿水之句,贴己之言,不得不道别也。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