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了半天,里三层外三层都翻遍了,缴获物品如下:一副近视眼镜、一本食谱、一把瑞士军刀、一盒精装巧克力,还有一本简体版的三国志。
这都是些什么啊……回忆起自己拼了命救下的小男孩莫纤尘,我的嘴角微微抽搐,真是个特别的孩子……瑞士军刀……
不过,还真是个好东西,这种瑞士军刀是全国限量发行的珍藏版,我垂涎许久了,只是一直没舍得买。准确地说,瑞士军刀已经不只是刀了,它是以刀为主的多功能实用工具,它的功能多达30余种。
只是……我的历史知识太过贫瘠了。
天可怜见,我这是掉进哪个时代了?
“小哥哥……”那小乞儿吃完了,凑上前来同我说话。
“姐姐,是姐姐!”我咬牙纠正,笑得面部神经微微抽搐。
“啊?”一脸错愕地看着我,那小乞儿抬手摸了摸脑袋,笑得有些腼腆。
“这是哪儿?呃,你们丞相叫什么名字?”想了想,我收回狰狞的表情,觉得与捍卫自己的女性尊严相比,还是问些生死攸关的大事比较要紧。
“这里是帝都许昌啊!”小乞儿眨了眨眼睛,“当朝丞相是曹操,曹丞相。”
曹操?我想起了刚刚那张寡情的面孔,历史知识再不济,曹操两个大字可是如雷贯耳。
再想起刚刚的情形,我忍不住抖了三抖,六十大板果然是便宜我了……看过戏里唱的白脸曹操,那句“宁教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让我至今想起来都冷汗直流,还有那位大人屠城时的狠厉……当真是位人物。
想起刚刚和那位人物打了个照面,我已经开始汗如雨下,汗流浃背了……
“你很热吗?”小乞儿小心翼翼地凑近我。
我咧了咧嘴,把斜挎包收好,扶着墙有些蹒跚地站起身来,“嘿嘿……那个……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今日相见也算有缘……有缘……那么告辞了……”这么说,应该没错吧。说着,我便扶着腰一扭一扭地打算离开。
曹操啊,许昌啊……我这是掉三国里来了……据说是个乱世来着……
太平盛世也有人饿死,何况在这乱世?我得为自己的将来考虑一下,就算不想那么远,一日三餐,衣食住行也是当前头等大事啊。
背上火辣辣地疼,我走路走得跟抽风似的。
“姐姐,你要回家吗?”小乞儿追上前来。
“家?”我愣了一下。
“姐姐也没有家吗?”小乞儿拉了拉我的手,“城北有座破屋子没有人住,很多乞儿都住那里,姐姐一个人身上又有伤,很危险,不如先去那里养伤吧。”
我低头看着小乞儿有些脏污的手,比我的小一些。
“好啊。”我咧嘴笑,有个栖身之所总比风餐露宿要好些。
小乞儿忙点头。
一旁的老乞儿一直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地走。
因为我的关系,一路走得慢腾腾的,走到城北的破屋时,已经是傍晚了……
夕阳西斜,景色很美。
可是……城北的破屋,果然是破屋,真的很破……
站在门口,小乞儿扶着我走了进去。
与其说是屋子,不如说是个很大的草棚,里面已经坐了十几个乞丐,都懒懒散散地各自坐着,见我们进来,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打瞌睡的打瞌睡,抠脚丫子的继续抠脚丫子……
小乞儿垫了厚厚的干草,扶我趴下。
于是,我穿越后的第一个晚上,便和一堆乞儿同住一个草棚。草棚四处漏风,在这朗朗的夏夜,倒也舒服得很。草棚外蛙鸣蝉叫,草棚内鼾声如雷……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小乞儿半坐在我身旁,大概也被那鼾声吵得睡不着。
“裴笑。”
“笑姐姐啊!”小乞儿点头。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狗儿。”
狗儿?这算什么名?
“几岁了?”
“十五。”
我微微有些讶异,侧过头看他,他比我矮半头,面黄肌瘦,大概只有十一、二岁的模样,果然是营养不良。
那些乞丐中有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半夜,那孩子饿醒了,女人抱着孩子轻声哄他睡觉。
狗儿一直看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们。
“狗儿也有娘的。”狗儿轻轻地开口。
我应了一声,仍是闭着眼。
“狗儿的娘是风月楼里的回风姑娘。”狗儿说这话的时候,眼里竟是带了几分骄傲。
风月楼这名字一听就够“风月”的。
“笑姐姐有娘么?”沉默半晌,狗儿忽然开口。
我微微一愣,轻笑,“大概……有吧。”
“大概?”狗儿看向我。
“嗯,除了孙悟空谁也没本事从石头缝里蹦出来啊。”
“孙悟空?”
“孙悟空啊就是……”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于是,我便开了故事大会。
狗儿听得聚精会神。
“狗儿,不好了,你爹爹被风月楼的人打了!”清晨,半睡半醒中,我听到有人大叫。
我猛地睁开眼,抹了一把口水,刚刚在梦里我正对着一大桌子的美味佳肴大快朵颐,吃得不知今夕是何夕呢。
狗儿咬唇,一下子站起身从草棚里冲了出去。
“嘿嘿,你猜回风姑娘肯跟狗儿他爹回来么?”一旁,有个乞儿笑道。
“哼,回来才怪,谁愿意放着风月楼的锦衣玉食不要,跟个乞丐四处乞讨啊。”一旁,一个衣服又脏又破的女人不屑地轻斥。
“哈哈,你羡慕啊?”旁边一个中年男人大笑起来,咧出满口的大黄牙,他一手轻浮地勾住那女人的肩,“不如学学风月楼的姑娘,让爷痛快痛快如何?”
“去去去,伺候男人也得伺候个爷,我犯不着作践自己伺候你这瘌痢头!”那女人一巴掌拍掉那大黄牙的手,低笑。
“嘿嘿,就那你模样?要能进得了风月楼,还会来当乞丐婆?哈哈……”大黄牙大笑起来,“也就爷我愿意委屈一下……”
“要我说,回风姑娘那是风月楼的红牌姑娘,一张红唇千人尝,一双玉臂万人枕,那个销魂啊……也难怪狗儿他爹弄得倾家荡产,女人哪,就是祸水,尤其是那漂亮的女人!”一旁一个瘦老头阴阳怪气地开口。
“嘿嘿,老儿,你尝过?枕过?说得跟真的似的。”大黄牙咧了咧嘴,仿佛怕别人不知道他的牙黄似的。
瘦老头脸上有些挂不住,愤愤地甩头不语。
“唉,狗儿他爹……这回怕是要被打死了……”昨晚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低低地叹。
“啧啧,为个女人搞到这个地步……”
我猛地站起身,打断了众人的八卦,众人抬头看我,以为我有什么高见。
我把斜挎包挂好,一手拎起羽绒衣,便出了草棚。
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明哲保身,还是不要多生事端了。
出了那破屋,门前有一口水井。
我汲了水漱口,看了看井里的倒影,一头长发乱糟糟地披着,再低头看看,宽大的黑色T恤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都已经破得不能见人,脊背上还因为昨天的六十大板而染了斑斑点点的血迹,汗味与臭味相交,那味道岂能用一个恐怖来形容,也难怪没有人觉察我的衣着是否不妥了,因为我现在……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乞儿……
不过还好,我善于做那无本的买卖,嘿嘿,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有一技防身果然不赖……
哼着小调,我干脆又弯腰沾了些土在脸上抹了抹,便准备开工了。
一路沿着大街闲逛,这许昌倒也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或许因为是帝都的关系,达官贵人倒也不少,只可恨那些官老爷来来去去都躲在轿子里,他们舒坦了,可怜我半天也找不到人下手。
肚子早早地开始哀嚎,我眼巴巴地看着那诱人的路边摊,却被人一手挥开,还附赠一句:“走走走,看什么看,臭乞丐……”
纵然气得磨牙,我也只得含恨走开。
远远见对面走来三人,左侧一个发须皆竖的粗鲁汉子,右侧的男子面色白皙,身高九尺,样貌不俗,反观之,当中那位乍一看却显得有几分平凡,比左侧的高些,比右侧的矮些,头戴漆纱笼冠,身着宽袖长袍。
但我的专业眼光岂能有差,他绝对是头大肥羊!
手开始痒痒,我大步上前,假意一个不留神便撞上了当中的那个男子。
“走路小心些!”那个粗鲁的大汉冲着我吼了一嗓子,吼声如雷。
我忙点头,一脸的惧色。
“姑娘无需介意,我兄弟并无恶意。”当中那男子微笑开口,声音温润如玉。
姑娘?我微微愣了一下,不简单,还能看出我是个姑娘!这家伙眼睛挺厉害啊,我忙点头,随即匆匆离开。
走到一个拐角处,我笑眯眯地低头看着手里鼓鼓的小包,果然不负我所望啊。
我乐颠颠地打开小包,随即失望,里面只有一条素绢,拉出来一看,我怔住,白色的素绢上是点点殷红的血迹,看模样应该是一份书信,只可惜那上面的字认识我,我却不认识它。
背抵着墙,我有些懊恼,以为是头肥羊,结果却遇上个碰不得的主,一分银钱没有到手不说,正常人哪会写血书,八成牵涉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
而我……对那秘密一点兴趣都没有。因为,这随时可能要了我的小命……
侧头,我看向一旁的小面摊,万分惆怅。唉,要是能用这血书换碗面吃该有多好……
那时的我,尚且不知那血书的来头……它远比我想象的还要惊天动地……
肚子饿得咕咕叫,我低头打开包,剥了一颗巧克力塞进嘴巴里,感受着那浓浓的香味在口腔里化开……唉,巧克力只有十颗,我得省着点吃。
远远地,见刚刚那三人又折返了回来,倒是当中一个男子比较沉得住气,其余两人面带着焦急之色。
我微微皱眉,在心里盘算了一下,留着那血书说不定会惹祸上身,不如找个借口归还,说不定还欠我个人情呢。
想罢,将那写了血书的素绢塞回小包内,我便急急地冲着他们奔去。
“公子!公子!”我大叫。
当中那个男子回头,看向我,平静无波的神色间带了一丝探究。
“这个是您掉的吧。”我笑眯眯地将那小包双手奉上。
下一秒,脖子上一凉,我立刻吓得不敢动弹,一把锋利无比的大刀凑上了我的脖子。
“你们……干什么?”我吓得连声音都在颤抖,定定地看向那个拿刀的白面男子,满面的肃杀之气,我知道他真的动了杀意。
“你这贼,定是偷了大哥的东西。说!可曾看到什么?”一旁那个黑脸的大汉粗鲁地推了我一把,怒吼道。
趁着他那一推,我忙顺势坐倒在地,躲开了那把闪着寒光的大刀,“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们怎能如此看轻于我!就算我只是一个小乞儿,也是有尊严的!”我咬牙,一脸愤愤地开口。君子是君子,但却是那梁上的君子。
“哼!”那黑脸大汉一脸不屑。
我一脸悲愤,直直地向着那大刀扑去,“士可杀不可辱!小乞儿人穷志不短!捡了东西给你们送来,却平白无故地被你们羞辱,你们干脆杀了我好了!”
眼见着就要撞上刀锋了,那白面的男子却仍旧没有收刀的打算,我心里一悸,盘算着这一计不成,便转身逃跑。
“喂!喂!”那个黑脸的大汉见我真往刀口上撞,急了,忙一把扯住我。
疼……我皱眉,当真是个粗鲁的家伙。不过好在他扯住了我,否则这场戏可就演砸了。
“二弟。”那个站在中间的男子终于开口了,声音温吞吞的,他抬手挡开白面男子手中的那把大刀,“勿需大惊小怪,想来姑娘并无恶意。”
我悄悄在心底吁了口气,肚子却不识时机地哀嚎起来。
“哈哈,这位姑娘真是有趣得紧!”那黑脸大汉大笑起来,“大哥二哥,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吃些东西吧。”
一听有东西可以吃,我立刻双眼放光。
“三弟。”那拿刀的男子眉微皱,似乎是不想与我这来路不明的家伙多打交道。
“无妨,就当谢过姑娘归还失物。”明明相貌并无出彩之处,但中间那男子却总有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气势,温润如玉,但眼神却深邃得令我不敢正视。
这究竟是些什么人物?
但一想有东西可以果腹,我便没骨气地匆匆跟了上去。
二楼雅座。
对着一桌的菜肴,我毫无形象地大快朵颐,昨晚的梦境果然成真了啊……
“哈哈,姑娘真豪爽!”那黑脸的大汉笑得豪迈万分。
趁着嘴拼命咀嚼的空挡,我抬眼觑他,他正撕了好大一块肉塞进嘴里,吃得一点也不比我文雅。
倒是一旁的白面男子还收敛些,不过吃相最文雅的要数那温吞男了,那个吃相,真是令淑女也汗颜。
“好好一个姑娘家,怎么会弄得如此落魄呢?”那黑面的大汉好奇,大咧咧问道。
我嘴里塞着肉,愣了一下,忘了咀嚼,就那么包着满嘴的肉,傻兮兮地看着他们。
他们也都停了下来,看着我。
“我……”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我拼命地想该怎么说。
“姑娘的服饰倒有些奇异。”那温吞男看着我,缓缓开口,那气势……真不是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