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血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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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深夜换船冒风险

江龙诧异地望着他:“这孩子人小鬼大呀!真还不知道怎么说……”

老铁告诉他:“晚上换船非常危险,你年纪还小,何必跟着我冒险呢?”

“正因为我年纪小,我才需要锻炼,只有历练了,我才能长本事,何况带着我父亲的骨灰,他能给我力量。”

“不要紧张,我还是要回来的。”老铁说,“你若放心,把你父亲骨灰也给我背走,船过万县,我会上船来还给你的。”

“不,我既然跟定了你,就和舅舅一起。”

江龙也劝告他:“深更半夜,你们要从大船换到小船,小船还要顺着长江往下游走,到一个码头上机帆船,再转到大轮船上来,中途很麻烦的……”

“怎么赶得上呢?”

老铁告诉他,这是川江号轮船,到万县码头私有人全部要下船接受检查。宜昌的流浪儿就留在万县了,保育院的孩子全部换船送到重庆去,要在万县等大半天的时间。机帆船正好在轮船的前面行驶,等轮船起航走到天黑的时候,机帆船放下小船过来,靠在轮船上,再一起进入重庆。

“我要跟你一起历练,再困难,没有父亲出川征战困难吧!”

“好吧!”

两个大汉子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江龙对他们两个说:“吃了晚饭你们早点睡觉,到时候我和X来送你们。”

江龙来到胡教授住的船舱,看两个姑娘都不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上前喊了爸爸,妈妈。

胡教授面有愠色:“你还想不起来看我们哦,我以为你心思只在孩子身上呢!”

他说:“哦,都是要看的,只是正在忙一件事情,今天晚上要送老铁换船,所以想给他拿点路费。”

胡妈妈赶紧拿从床底下里把箱子拖出来:“你要多少拿多少,他们两个要换船,万一在路上耽误什么的,还是多准备一些好,穷家富路嘛。”

胡教授说:“这些东西都是你的,你有权利自己做主。”

江龙拿了一根金条,10个银元,放在口袋里就要走。

胡妈妈问他孩子也换船吗?深更半夜,难道不危险?

江龙转过身子,就把孩子的话说了一遍。胡教授感慨万端:“战争真是锻炼人啊!那么小的孩子也懂事了,磨练一下也好,只是让他们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江龙就说,老铁是长江下游著名的水手,闯过大风大浪,过了万县码头,他还要回到船上来的。

“那就好,那就好!”夫妻两个都连连点头。

江龙吞吞吐吐地说:“我想,我想把这手表,借给老铁用用,不知二老是不是同意?”

“小事一桩,我送给你,就是你的东西了,你送给哪个都由你自己做主……”胡教授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只是嘛,你自己的事情,你是不是拿定主意了?”

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江龙面红耳赤,局促不安:“我……”

胡教授摇头:“我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知道你心怀愧疚才躲着我们。但是你要跟我说实话,到底心里怎么想的?”

江龙心里徒然生出些许苍凉,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既然这丫头选择了你,就随她去吧。女大不由娘,我也管不着喽。”胡妈妈显然也很为难,“晓苏这丫头不比晓晓,有点小脾气,你就当容忍我们吧。”

“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胡晓苏是个好姑娘,我配不上她,她原来谈的医生不是不错吗?我也不知道她看上我哪一点?”江龙是个敦厚人,干脆竹筒倒豆子,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

敢情自己女儿一厢情愿了?夫妻两个都不好说什么。一个说,从长计议量吧!一个说,你赶快办你的事去。

江龙出了船舱门,看着他们老夫妻沉默不语,心里空空落落的,不知道到底是丢了什么东西。娶了胡家的女儿,一定会得罪胡家老人——但好像妹妹不反对。不同意这们婚事吧,又要得罪胡晓苏……

好像自己偷了胡家传家宝又无法偿还一样,唉,做人怎么那么难呢?

他带着钱财送给老铁,对方不要。江龙只有劝他,说穷家富路,万一不能赶上轮船,两个人总要吃要住吧!

那少年也说:“舅舅别客气了,既然是朋友就不分彼此,到重庆再还给他就是。”

大约看在孩子担心的份上,老铁收下了。

江龙回到船舱趁早睡觉,心里有事儿,在地铺上翻来覆去很久,也未能理出个道道来。

一会看手表一会看手表,生怕睡得太沉耽误大事啊!后来眼皮子打架,居然睡着了,还是X来把他叫醒的。

两人一起到了老铁的住处,老铁和少年已经准备好了,每个人背一个包袱,里面的东西用油纸油布裹得严严实实的。

X把大号电筒揣在老铁的怀里,告诉他,那条机帆船的老板姓司,就叫他司老板好了。他们的船将要靠在万县下游十公里南岸的野码头上,点着风灯等你们。你们用手电筒绕三圈,他们用风灯绕三圈,就可以上他们船了。等他们开船的时候,再拖着你们的船前行。明天晚上,估计到奉节你们再上我们船。

老铁低声说:“还得看情况能不能上你们的船?”

“只有过了万县码头,无论如何还是到船上安全,上船来后我们马上通知钟家公馆。”

“船上又没电话,怎么告诉他们?”江龙还有几分不明白,

“但是我们这个船配置有发报机,”X压低了声音说:“一到万县,我就到轮船公司去找我朋友,事先说好了,只要见到你们两个上船来,我发一份电报给他,只要他见到‘平安无事’几个字,就让他打电话通知钟家老爷子,告诉他们轮船停靠重庆的时间,如果钟家要接,你们就在朝天门码头下船。”

少年并没有十分把握,问了一声:“假如他们不接怎么办?”

“你待在船上,我再换一次船。”老铁说。

“不,我还是跟你在一起。”

听钟雷鸣说得那么坚决,老铁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朝X眨眨眼睛。

江龙褪下手腕上的表递过去:“带着它,好掌握时间。”

“你还有这洋玩意儿?”老铁不接,“你给我的东西够多的了。”

X说:“这是他义父送给他的见面礼。”

“我就更不能要了。”

见他拒不接受,江龙着急了:“到重庆你再还给我吧!”

几个人交代完毕,一起到了下层。更深夜静,风急浪高,左船舷边有一盏孤灯,闪着昏黄的光,少年的脸有几分苍白,但是眼神是坚定的。

江龙与X放下小船,再放下云梯,老铁先下到船上,再伸手来接孩子。在翻越栏杆的时候,尽管X抓住他的手,钟雷鸣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脚也怎么套不进云梯。江龙干脆翻过去,双腿绞在栏杆上,来了一个倒挂金钩,拦腰抱住少年,再递给老铁。

两人在小船上坐稳了,冲着江龙夏勇摇摇手,月光下,看着小船向下游漂去,船舷边的人依然提心吊胆。

两人回到上面,夏勇到驾驶舱去了,老船长叼着烟袋走出来,江龙道了一声谢谢。

瞅着波翻浪涌的江面的帆船,对方眯缝着眼睛低声问:“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啷凯见外了唦。”

我们一家人?江龙一愣,仔细看看面部黧黑的老头,突然格外亲切了。

“老船长,您真好。”

“天下穷人不都是姓个穷字嘛。”老船长摆弄着胸口的吞口儿,像是在自言自语。

江龙心里豁然敞亮,陈大烟袋跟他说过,到了四川遇到大难题了,就要找游击队和地下组织。难道这个貌不惊人的老船长是地下党?陈大烟袋不也像个苦哈哈的泥腿子吗?

川江话虽然难懂,但他连蒙带猜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您不穷,是个老船长啊。”

“以后莫一口一个老船长,川江上老船长多得起疙瘩,只要说起老弯,只得我一个,呵呵。”老船长蹴下身子,敲打着烟斗,重新装上烟叶,点上火递给江龙。

江龙接过来抽了一口,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吐出烟雾,舒了一口气:“穷人里头好人多。”

“你娃叫撒子?”

“江龙,嘿嘿。”

“江里头的龙,凶险啊,要得。”老船长呵呵笑了。

“头回到重庆,就得到老弯的照顾,以后要能被您罩着就好了。”江龙由衷地说。

“我给你样东西,戴着,就等于我罩着了。”老弯从脖子上取下个挂件递给他,努力想说得字正腔圆,让江龙能听懂,“你娃带上这玩意喃,重庆自然有崽儿会找你撒。”

“老弯儿——同志!”江龙突然觉得,有种孩子找到母亲的亲切感。

“喃,这才对头。有江湖的地方,多数都是咱们的人哈。”老弯儿眯缝着的眼睛里精光一闪,江龙觉得似曾相识,下意识地就想到陈大烟袋。手里捏着那只挂件,江湖上叫吞口儿,类似吊坠,不知道这东西是用什么骨头做的。雕刻成呲牙咧嘴凶神的狰狞模样,让他想起泄洪滩上那尊面目模糊的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