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尽头是一处厢房,透过四敞大开的雕花门窗,可以看到一张摆满酒菜的桌子前坐着一男一女。男的是明玉郎,女的高挑亮丽,身材凹凸有致,细眉大眼,秀鼻丰唇,尤其那一头金发,光彩流转,肆意张扬,生气勃勃。
明玉郎的神色极为不耐:“小音,我真不明白你抓表妹做什么?我说了多少遍了,我和若雨情同兄妹,绝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花市上也并非为了争风吃醋,实在是那小子太可恶,装神扮鬼不说,还乘机占我表妹便宜……”
秦音不慌不忙地把一块儿虾仁儿送入口中,一脸嘲弄:“是吗?不过我敢肯定,那个扮作老头的年轻人认识你表妹,而且看情形……哈,他们似是两情相悦,倒是你,插在中间,很是多余!”
明玉郎暗里咬咬牙,突然把秦音拽到自己的腿上,手也摸上她细致的面孔,他笑得那样轻浮:“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人,只有我和你……”
龙七连忙遮住怜儿的眼睛,怜儿正看得起劲儿,眼前却突然多了一重“障碍”,非常不满地要把龙七的手推开,龙七的声音已响在耳边:“小孩子,不要什么都看!”
怜儿可生气了:“我不是小孩子,我就要看……呜!”得,嘴也被捂住了!
怜儿气死了,看也不能看,说也不能说。对了!咬他一口。于是,转眼间,龙七的手就多了一道细细的牙印儿。龙七痛得差点儿叫出来,又怕被人发现,只得用力甩着手。怜儿看他疼成那样,又不忍心了,拉过龙七的手,在刚才咬过的地方轻轻吹着气儿。
龙七揪揪她的耳朵,又忍不住笑了,实在惹不起这个小祖宗!
远远的,突然传来一声鹤鸣,一只白鹤踏月而来,翩翩飞落在秦音身前。
一听到那熟悉的鹤鸣声,秦音下意识就推开了明玉郎,正襟危坐,白鹤收敛了翅膀,用非常清晰的声音说:“两湖分坛坛主秦音,静候指令。”
秦音慌忙跪地:“秦音恭迎尊侍。”
白鹤扬起双翅,白光闪耀中,竟幻现出龙文天的身影,淡衣轻衫,朦朦胧胧,仿佛在雾中一般,他似乎在看秦音,又似什么都没看:“秦音,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秦音神色惶恐:“文尊侍,秦音……秦音知罪。”
龙文天一声叹息:“你可知道,你在两湖的所作所为,少爷已经知道。龙四早有杀你之心,但一直碍于我的面子,才一直忍你,你若再不知收敛,惹得少爷决意杀你,我也保不住你了。”
秦音又惊又慌:“文尊侍,你真的要放弃我了吗?”
龙文天摇头:“不是我要放弃你,是你自己放弃了自己。这些年,你在两湖肆意妄为,我也略知一二,可是我知你心中悲苦,才会如此放纵自己,但凡事都不能太过,否则,你必将自食其果。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白光爆散,龙文天的身影逐渐迷离不清,最终化为一只白鹤,飞向云端。
秦音痴痴地望着远去的白鹤,明玉郎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嘲弄:“你看得再久,他也不会回来,况且他的真身又没有来,来的只是他的意识而已,你又何必如此?”
秦音颓然坐回,突然端起酒壶,一阵狂饮,神色之间满是寂寥和悲哀。
明玉郎伸手夺下秦音手里的酒杯:“你喝得太多了!”
秦音没有看他,也没有拿回酒杯,她的目光停落在对面墙上的水墨画上,那是一幅江南烟雨图:“事情真的麻烦了,否则文尊侍不会特意警告我。”
“你多虑了!”明玉郎替她宽心,“云天梦再狠,也不会完全不顾忌龙文天的感受,事情没你想得那么严重。”
秦音不耐烦地用手指敲着桌子:“云天梦要想杀我,有千百种方法可以让我无声无息的消失,你以为文尊侍真会为了我去和云天梦翻脸吗?哈哈,傻瓜才会信。”
“云天梦吗?”明玉郎的笑容竟包含着几分轻蔑和狂傲,“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他动你的。”
秦音脸上一怔,突然大笑起来:“玉郎,你疯了吗?你以为你是谁?江湖人谁不知道,现在是云天梦一手遮天,哎!老天真不公平,好象什么都给了他,权势,财富,美女,只可惜我秦音姿色不够,否则我一定争取做他的女人,即使只有一天,也是死而无憾了。”
明玉郎轻佻地掐掐她的脸蛋儿:“你不是恨他入骨吗?怎么……”
秦音媚笑着依进他怀里:“吃不到葡萄当然要说葡萄酸了!玉郎,你别不服,你的容貌虽然俊美得让人心疼,但若论气度风采,比云天梦却大大不如了!”
“哦?那龙文天呢?”
秦音的眼中很快闪过一丝哀伤,却是稍纵即逝,难以察觉,她笑容更是放荡:“他呀,只是一个傻小子,又怎么比得上你那么知疼知暖。”
明玉郎似是很愉快:“既然如此,我只要把云天梦干掉,就能独占你的心了!”
秦音立刻笑得花枝乱颤:“玉郎,你发烧了吗?就凭你,也想对付云天梦?”
明玉郎并不生气,他一派悠然地看着秦音:“小音,天地之大,并非云天梦独尊!有一个人,我相信无论是才智、武学、权势,甚至是相貌气度都未必输给他,绝对有资格成为他的对手!”
秦音吃惊地看着明玉郎:“你说的是当今御弟天定王云霄!”
“小音!我知道你一定猜得到!”这明玉郎连拍马屁都不露痕迹。
“可是,天定王和云天梦井水不犯江水……”
“错!只要在井底挖个洞,也许就能直通江水。”
“你的意思是?”
明玉郎慢慢吐出几个字:“借刀杀人!”
龙七越听越怒,想不到误打误撞竟让我碰到了一幕图谋不轨的好戏,想造反吗?今天我就来个先斩后奏!突然,好像有什么力量在轻扯他的衣袖,他回头,那只白鹤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落在他的身后,轻轻咬住了他的衣服,见龙七发现自己,白鹤双翅一展,顿时白雾弥漫,将龙七和怜儿完全笼罩。
怜儿害怕地拉紧龙七的手,龙七连忙安抚她:“别怕,白鹤是文哥意念所生,不会伤害我们。”
白雾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却是浩漫无际的冰冷。
洁白透明的巨大冰层在眼前展现,圣洁而深远,掩盖了一切生命的迹象。
怜儿惊呼:“这里不是……”
龙七也察觉到不妙,这里竟是当初龙文天发现自己爱上怜儿,作为惩罚的自封之地。
果然,透明的冰层中渐渐浮现出一个人影,苍白的少年,静息不动的胸膛,墨黑的长发轻轻飘舞,如此惊心动魄的美丽,不是龙文天是谁?
龙七震惊地跑过去:“文哥……”
怜儿也急了,用力敲打冰砖:“文哥哥,你快出来,不要这样。”
龙文天慢慢睁开眼睛,轻轻叹息:“我终于想起来了,怪不得总感觉自己的记忆少了什么,竟是少爷抹去了那些不堪的往事,我现在才知道,我一直都在做错,怜儿是错,秦音也是错……”原来龙文天因为秦音的事情,坠入自责情绪,却无意中发现了这处被关闭的意识,才想起与怜儿之间的一段错恋。
龙七又急又怕:“文哥,你怎么又钻起牛角尖了,少爷好不容易让你忘了一切,你可不能再让少爷劳神了。”
怜儿恨不得钻进冰层里:“对呀,对呀,云哥哥现在的身体非常不好,若是知道你又……”
轰——
巨大的爆裂声骤然响起,散飞的冰块儿中,龙文天急急走向怜儿,抓住她的手:“你说什么,少爷的身体非常不好,怎么会这样,难道他的病还没好吗?”
怜儿张大了嘴,噶噶,出来得好快呀!果然,最让文哥哥挂心的还是云哥哥:“是呀,云哥哥的身体一直都不太好,到现在夜里还经常咳嗽,无论怎么吃药,也不见效,我仔细想过,好像是因为心力消耗太过,才会导致身体虚弱,所以不是光吃药就可以好的。”
龙文天又是担忧又是自责:“我竟然不知道,一直以为有你在身边,少爷的病一定会很快痊愈,早知如此,我真不该让他来湖北,更不该纵容秦音,导致今日之祸,才会让少爷为此耗心耗神。”
龙七拍拍龙文天肩膀:“你知道就好,所以你更要保重自己,如果你这边再有什么事,少爷就算有再多的血,也不够他吐的了……”
怜儿忍不住翻翻白眼,有他这样劝人的吗?
龙文天又是一阵感伤:“是我对不起少爷,你们两个,一定要代替我好好照顾少爷,知道吗?”
怜儿连忙说没问题,龙七更是拍着胸膛保证:“你就放心吧,有我龙七在,保证少爷每天都快快乐乐的,没有一点儿烦恼。”
怜儿再一次翻翻白眼,这个我倒相信,你除了搞笑作怪,再也不会别的了!
“文哥哥,你也跟我们回浩穆院好不好,怜儿带你去玩。”
龙文天黯然摇头:“傻怜儿,现在的我还在云门谷呢,是你们侵入了我的意识,才能与我见面。我与你们其实隔着千里之遥,又如何与你们一起回去呢?很快,这一切就要消失了。”
怜儿无比失望:“啊,怜儿好想文哥哥,好不容易才见到你,文哥哥,你不要消失,怜儿不许你消失,不许,不许!”
“怜儿!”龙文天轻轻拥她入怀,“怜儿听话,用不了多久,你就能看到我!文大哥也很想念怜儿,可是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处理。”但怜儿还是不依地紧抓他的衣袖。
龙七不满了:“怜儿,我要走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着急?”
“你这人最讨厌了,走就走,我才不稀罕!”怜儿很不屑地说。
“什么?”龙七气得去掐她的脖子,怜儿又是笑又是躲,龙文天看着他们快乐无忧的样子,心情也轻松多了。
龙文天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七弟,还有那个秋若雨……”
一提到秋若雨,龙七立即安静下来:“若雨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