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他又想起昨天的事情,表情渐渐凝固起来——就在昨天,一辆破桑塔纳车慢慢驶近王福越,忽然加快马力朝着人行道上冲过来。王福越吓呆了,竟然愣在那儿动不了!幸亏在这紧要关头本能地倒退了两步,让那辆疯子式的车往前直冲过去。这时候,一辆越野小车刚好从巷子里冲出来,拦腰撞到了那辆桑塔纳。那辆车被撞翻了之后,连滚了几个滚。那辆越野车也冲到人行道上,狠狠地撞上了电灯柱子,“哗”的一声,玻璃散落一地。
当时,王福越吓得腿都软了,愣了好一会儿,然后撒腿就跑。直到跑到海边,才停下来。他还不断地回头张望,然后走到一个暗暗的角落,大大地。
今天的天气有点热。
王福越觉得心里直冒汗。
我王福越可不是好惹的。他在小时候就被看做不好惹的家伙,睚眦必报。现在,王福越自己要主动进攻,主动采取一些什么步骤来反击一下。他昨晚就睡在最近刚认识的一个三陪女朵朵那儿,现在该是办事的时候了。
一定要报复一下这些过河拆桥的家伙。“那辆出事的桑塔纳轿车的那个死人知道你父亲是怎么被杀死的。”王福越用手机发送了最后一条短信,然后将手机抛进了海里。
“王八蛋,还想杀人灭口!哼,见你们这些兔崽子的鬼去吧。”
他真想大声喊叫起来,高兴地喊叫几声才解气呢。
忽然,他的得意神情一下子凝固在脸上,他感觉到胸口传来一阵剧痛,然后他低下头,看着血从胸口渗出来,流出来,滴到脚边的堤岸上。
在他艰难地转回过头去张望的最后瞬间,他好像看到了松树林里一个黑洞洞的枪口,也正在向他默默地张望着。
高吟歌很满意自己调查的进展。
李铭老是“骚扰”她,可是她还不敢对他发脾气。
现在,她估计自己掌握的消息几乎就和李铭一样多了,事情也就转到侦探上来了。哈哈,做个侦探其实也不错,反正李铭也破不了案,说不定我先把它破了呢。
几乎就在李铭得到那部手机完全失去了定位的消息以后不久,高吟歌也从熟人那里转而了解到刑侦科透露的惊人消息:已经有两个娱乐公司的保安先后死于非命了。
这下子可真的热闹了!她已经十分肯定这是一连串的谋杀案了。
尽管心里很害怕,但是高吟歌这两天来还是不折不扣地依次采访了海阔天空所有的企业高管。结果也没有什么新的收获。
听说李扇同最受张祥云器重,她决定和他见一面。上次本来约好见他的,结果中途放弃了。
实际上,李扇同接任董事长的呼声一度很高,最近却因为市长临时当了董事长而没有声息了。
“你对张总被谋杀这事有什么看法?”
“谋杀?”
“刑警已经定为谋杀案了,难道你没有听说吗?”
“是吗?我一点都没听说过呢。”“会不会是因为张总树敌才被干掉的呢?”
“树敌?这个很不好说。就我们企业高管来说,我们的福利都很好,关系也很融洽。但是,张总有时可能不一定买市领导的账,这算是树敌吧。但是!这种树敌不应该导致你说的那种谋杀啊,所以我一时也接受不了你说的谋杀!”
“你知道手机的事B巴?”
“知道啊,张澜最先告诉我这件事。但是,这件事很蹊跷,所以我请公安局的朋友帮我了解一下,结果也确定不了什么。”
天啊,这家伙竟然不去报案,只是私下找人调查就完了,他是怎么想的!高吟歌脑子里忽然有了一丝不安。
“据我们的了解,张总平时的管理风格好像有些独裁?”
“说实话,凡是具有很高权威的人都不免有些独裁或者独断专行。”
“你有没有感觉到自己做事处处受到掣肘。”“要说不满,我当然有不满。我主要不是不满张总的独断,而是不满他没巴我们当回事。”
“具体怎么说。”“你听说过没有?张总想把企业卖掉。但是,这件事和我们的未来息息相关,至少我们这些人也应该了解,哪怕早做准备及时去找个工作也是理的。我们什都不知道。”
想得很通情达理嘛,哼。
“现在看来,企业是卖不掉了?”
“这个我不好判断。”
在谈话的时候,高吟歌有时故意低头喝茶,一边却在观颜察色。看起来,李扇同似乎真的还不肯相信张祥云是被人做掉的。
可是,整个谈话过程中,他发现李扇同心神不宁的。
按理说,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板上钉钉以前,担心总是正常的。
就在高吟歌要结朿采访时,有人给李善同打了电话。“喂——哦,哦——不好意思,我失陪一下。”
高吟歌还是听到了。这声音有点像欣欣然投资公司的老板张舜声。
对啦!张舜声会不会也想购买海阔天空那个上市公司呢?
过了一会儿,看到李扇同带着有点焦躁的表情转回来,之后,他只说了一声“公司有急事,失陪了”,就急急地走了。
费了一会儿功夫,高吟歌还是顺利地拿到了张舜声的手机号码。打过去的时候,果然就是张舜声接的电话,声音和刚才的一样。
出于对高吟歌所在的那个杂志的尊重,张舜声还是同意接受采访。
“抱歉,打扰你了。也谢谢你愿意接受我的电话采访。”
“不客气。不过,我不知道你想采访什么?”
“听说你和张祥云很熟悉,我想了解一下你对张祥云这个人的印象。”
张舜声露出释然的声音(“我其实和张祥云不太熟,只是有几次同桌吃过饭,我对他的印象是他很会‘无为而治’。”
“无为而治?”
“是啊,听他的手下说,他好像把事情都交给手下的办,很放权。他自己很低调,经常出国。”
“我刚刚听说他好像准备把上市公司卖掉,你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卖掉,这不可能吧?国有企业怎么会让他随意卖掉呢?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说这事。”
狡猾的狐狸。
“如果像传言所说的那样的话,是不是里面就会有什么内幕呢?”
“如果传言是真的,那么肯定有什么内幕。”他刻意将“真的”说得很重,“你说的这传言是从哪来的?”
“我也是道听途说而已。谢谢你接受采访,以后说不定还要向你请教。
。”
看来正中靶心!
高吟歌兴奋起来。她记得昨天采访到张舜声不久前和李扇同在一起的消息,当时还认为这是偶然的事情嘛,因为投资人肯定还是要通过高管了解公司的经营和资产状况的。
现在,事情看来已经不一样了。如果按照张舜声和李扇同所说的那样,上市公司已经不能卖了,那么他们为什么还有通话?而且,李扇同和张舜声接触这一件事就是很奇怪的。
或者他们早就是很好的朋友?有这么巧?假如他们没有说实话呢?或者假如有什么事倩一定要采取做掉张祥云那种非常极端的方式去解决的话,就一定是蓄谋已久的事情。
那两个死人都是娱乐场所的保安?为什么?只要有什么事情把它们关联起来的话——对啦,只要拿到李扇同或者张舜声有没有打电话给这里娱乐场所的大老板,事情就清楚了!
想到这里,她激动得全身都有点发抖起来!
不知是谁泄露出去的消息,网上已经开始流传着张祥云死于谋杀的帖子,而且迅速被转载开去。
这对李的不的。
窗外的银杏已经微微泛黄!添增了初秋的灿然色彩。
张澜主动给李铭打电话约他见面,她很想听听破案的进展。另外她也向李铭告知了父亲借钱到自己的投资公司的事情。当然,她没有把购买公司之外的事情透露出去,她也知道分寸。
李铭决定,不能告诉张澜有关她父亲女朋友什么的那些烂事。但是,还得通知她有关在他父亲被杀害的案件中,某些既已确定又是处于令人失望的进展状态的信息。
这样的故事听起来更令人悲伤。
“真抱歉,破案还没有取得突破性的大进展,主要是两个看来像是嫌疑的人一一死于非命。另外,我觉得,如果案子破了,也不是一件所有人都开;b的事1倩。”
“为什么?”
“因为案子涉及你父亲的一些事1倩,就是和你刚才谈到的出售上市公司股份的事情。虽然你刚才已经澄清了你父亲并非想拿好处费,可是他的做法更不好,因为他想把上市公司据为己有呢。”
“可是人命关天啊,难道就不破案了么?”
“案子也是要破的,但是可能比较复杂。”
“那么,这件事会不会就没有结果了?”
“不会的,不会的。不过,我在调查中发现了一些情况,有些事情正想和你沟通一下。”
张澜沉默下来。她真的很难相信父亲是那样一个复杂的人。而且,看李铭的表情,她隐隐觉得事情可能还有些不妙。
“你和你父亲接触的多吗?”
“不多。”
“你父亲不是一个平凡的人物呢。总体上来说,我觉得张总是一个很有天分的经理人和企业家。这种具有商业天分的人也并不多见。在他那个时候,可能真的需要像他那样拥有才能的人来经营管理企业。当然,他树立起了绝对的权威。但这个情况也就导致了他的一些不妥当的后续做法。”
有。
“比如说,我们都知道企业里面的信息要有一定的公开化。但是,在张总负责的企业里,基本上都是他说了算。如果没有他点头,什么事情也做不成。有时甚至连传真机纸没有了,要买纸也得他来批。久而久之,就有些一言堂啦。”
“是不是这种作风让他树敌很多?”
“树敌是肯定的,但是我估计树敌倒不是导致他被残忍杀害的主要原因。就他的管理来说,问题在于,因为过度集权之后,企业基本上就是张总一个人说了算!而且张总和一些上级领导的关系很好!他有时连市里的领导也不买账了。这个结果对张总来说就是变成了一个人的企业——它反映的是企业处于失控的状态。换句话说,因为张总具有绝对的权威!导致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别人的意见听不进去,所以到了最后,他干脆决定把企业卖掉。这样一来,可能他的手下就发作了。”
“发作?为什么?”
“因为他们等了很久要接班,结果等到的是最坏的结果。”
“所以他们就决定把我父亲干掉!”
“据我的推测,你父亲的手下肯定不会直接和谋杀有关。但是,你父亲肯定还有一些什么别的做法伤害到了某个人(该死,我怎么把他父亲抢人女友的事情给忘了去侦讯一番呢)。”
张澜还是抓不住要点。
“我准备把钱退给陈英山的时候,他刚准备自杀呢。幸亏及时让他知道,否则真是罪孽啊。”
李铭露出很吃惊的表情,随即又释然起来。“这样最好,这样对案子来说就不用那么复杂了,也可以避免牵连到张总的名誉。你做得太及时啦。”
“我真的很抱歉。”
“不必道歉,这不是你的错。可能我们的企业治理存在着缺陷,激励机制也存在缺陷。”
“是不是我们的国企都没有好的制度。”“也不能这么说,但是国企是个复杂的事情,按照陈教授的说法,它们就是官营企业,官营企业很不容易找到职业经理人。”
“陈老师是我的指导老师。”
“你不是学企业社会学的吗?”
“是的,陈教授在我们学院也指导企业文化的研究生。”
“那你应该能理解国有企业的事1倩咯。”“最近才有点了解。”
李铭停顿了一下,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不好说出来?”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就是当你接到别人用你父亲的手机给你打电话的时候,除了我之外,你有没有告诉过什么人。”“我告诉了李总李扇同。”
“有什问题?
“没什么问题——不过,也很奇怪,他为什么没有去报警——”
“他说要找警察局的朋友帮忙调查的。”
“看来他没有那么做——这样吧,你最近暂时不要和公司里的人接触。
因为在破案之前,我们还有很多顾虑,有时不小心就会走漏了消息。你看怎么样?”
“好。”
“除了李扇同之外,你还有没有告诉谁了?”
张澜支吾了起来,犹豫道(“有。”
“d不是刚HIJ走的那个女的。”
‘是的。”
‘她是干什么的。”—个财经杂志的记者。”
‘她叫什么名字。”‘高吟歌。”
‘能不能说说你和她都说了些什么。”‘差不多我知道的全说了——啊,是不是很不好?”
刚走到外面,手机就响了。
“李铭,你和一个财经记者叫高吟歌的人在一起吗?”办案的刑警来的。
“有。”
怎么这么巧!
“如果你见到她,叫她赶紧来找我。”
“我能打听一下是什么事吗?”
“她介人太深了,我担心她有危险。但是她的电话已经关机了,我一找不到。”
“为什找我?”
“她说过和你很熟。”
这!
“你说的危险是什么意思?”
“她到处嗅,估计嗅出太多的东西了。刚刚我的同事说在好几个地方都见过她。”
“好,我知道了。见到的时候告诉她。”
电话还真的关机。
哎,这个又笨又疯的丫头!
小红最近一直没有去上班。就像一条忠诚的小狗在失去主人之后!变得萎靡不振了。
到她家里的时候,她看起来像是被风一吹就要给刮走的样子。
李铭看到一个长相很普通的中年妇女的形象。
当她知道了李铭是个警察,而且告诉她张总是被人谋杀的之后,她差点昏厥过去。
“怎么样,能行不?如果行的话,咱们还是赶紧谈正事吧。”
“我能行。你想知道什么就问吧。”
“我就想了解张祥云的女朋友都有哪些人。”“H我不知道。
“这样B巴,他都和什么样的女人交往。”小红。
“你看,张总是被谋杀的,什么人都脱不了嫌疑。假如你不讲真话的话,说不定就让凶手逃脱了。”
“好,我说。张总有两个办公的套房,一个在酒店,一个在公司的大楼里面。他很喜欢漂亮的女人来找她。有时候他请她们一起吃饭,然后去酒店的套房喝酒聊天。他接触的女人不少,也有不少记者。”
“在你的印象当中,有没有你曾经见过的女人。”“您什么意思?”
“这,有有人的,后和总好的。”“你是说他抢别人的女朋友?”
“有没有这样的事1倩?”
“这种事情没有。但是,有一次一个女人来找她,我的印象当中,在这个之前,那个女人好像和李总单独在酒店吃过两次饭——不对,我碰到过两次。”
“哪个李总?”
“李扇同啊。”
“你看到那个女人单独来找张总的时候,你知道李总当时在什么地方吗?”
“我不知道。不过,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李总好像出差在外似的,反正我好像那个时间没有见过他。”
“他们三个人后来有没有在一起呆过?”
“有。”
“你感觉他们之间的关系很融洽吗?”
“好像还不错吧!有说有笑的。”
李铭沉思起来。他要消化一下这个信息。
“你总共见过那个女的几次。”“也就那么两次卩巴。”
“公司里面还有别的女员工经常和张总在一起吗?”
“没有。张总不喜欢和公司里的人关系太近。”
事情好像不是想象的那样。
“你有没有看到张总情绪很低落的时候?”
“情绪很低落?我不知道。他喜欢看书!有时候自己一个人在喝茶的时候也会皱着眉头,不知道情绪是不是很低落——对了!有几次他不想吃饭,算不算是情绪低落呢?”
“这个也不好说,要知道他是什么事才行。他有没有对什么事情很不满,大发脾气的?”
“有。就是手下办事没办好的时候。”
“比如对谁发脾气?”
“他都没有当面发脾气。只要他不满意,他就只说‘行了,你走吧’,等他走了之后他才骂人。”
真是个好领导,不容易啊。
“听说他很关照身边的人?”
“是啊,他还送我红包呢,我真的很感激他。”说到这里,小红的眼眶又红了。
“那你一定当面谢过他咯。”
“是啊,他总是说不客气,钱就是要用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见过他女儿张澜吗?”
“没见过。不过,有一次他好像给他女儿打电话,好像她女儿不理他,他难受了好几天。”
一个有爱心的父亲。
“你有没有听到过有人说张总的坏话?”
“直接的没有。不过,有一次邻居的两个女的、也都是公司的家属在议论一个人,好像就是在说张总。其中一个说到‘他是个色老头儿,连手下员工的女朋友都要下手’什么的。她们见到我就不说话了。”
“你相信她们说的是真的吗?”
“应该是真的。”她的声音低了下来。
“你听到她们的话之后很生气吗?”
“没有生气,但是有点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