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通过其他失意的投资人的嘴巴才能说出这件事。但是，他们愿意说吗？不过，就算他们不说，只要知道有什么人确实已经把钱打人了他的账号里就足够了。
要是按照另外一个线索来调查，事情就转过来了。内外部的人结合的可能性都已经成为对张祥云事件进行调查的另一个主要线索，可是那样一来就要冒大险了！
为什么呢？好奇？要是把现在自己做的事情告诉男朋友的话——哦，是前男友，估计他不知道会怎么担心自己呢！
事情的不断展开所形成的新态势简直可以用变幻莫测来形容。
千万不要介人太深，否则有危险。高吟歌一面暗暗地告诫自己别惹来麻烦，一面忍不住技痒，很想大干一番。
自从在本地经侦处打听到了张祥云的手机被用来莫名其妙地给他女儿打过电话以后，她知道，幕后一定还有不少人在和张祥云作对，而且可能就是一件涉及刑事的大案。关于张祥云的事情的一切性质似乎都已经改变了。
高吟歌显得兴奋不已。她就像一头大白鲨，已经嗅出了张祥云死亡黑幕中的血腥味了。她也奇怪，为什么自己对工作比对男朋友还热心一些呢？手机的事情意味着，存在一种很大可能性：张祥云不是意外死亡，而是在游泳的时候被人做了手脚。特别是考虑到张祥云要卖掉上市公司，曾经和那么多人接触过，一定和什么人发生过很深的冤仇才是。
可是，就在她从经侦处获得新信息，准备开始调查的时候，她就接到李铭的短信，告诉她走开点，否则就有麻烦！
麻烦！5P就说明自己的方向是正确的！
可是！他怎么会知道我在忙乎调查呢？她实在不喜欢有人在这种情况下威吓她！而且还是经侦类的警察。虽然她曾经想过要去找他。
他让我离开！是为啥呢？难道是怕我打草惊蛇吗？
直觉告诉高吟歌！警察一旦介人调查！不是存在什么大的经济问题。
就是张祥云死亡问题。如果是经济问题！为什么要我走开点呢？会不会就是和张祥云的死亡事件有关呢？瞬间，直觉告诉她！这个案子一定不简单。本来已经公布了张祥云是自然意外死亡，现在看来更可能是有新的线索了。
危险对高吟歌而言并不是那么恐怖的事1倩。作为财经类杂志的调查记者，她很善于做深度访谈。实际上，她以前也遇到过危险。特别是调查企业投资背后的黑幕时，曾经发现很多造假，有一次还遇到过死亡的威胁。
当然，李铭的短信也不像是威胁，而是不耐烦！
高吟歌再次回忆起采访张祥云的情景。
那一次采访，她心里也很清楚，张祥云之所以愿意接受她的采访，并不是因为她的才能，而是因为她的美貌。可是，她特别不喜欢别人把她当成花瓶，因为她知道自己不是那种平庸的财经记者。她很反对“以貌取人”。
不过，那次张祥云提出的条件是访谈可以，但是内容必须保密，当然不杂志了，尽管带着不满，她还是去见了张祥云。
张祥云请她喝国外弄来的最好的红酒，他的酒柜里全是一流的红酒。
张祥云就在他的办公室里和她聊天。实际上，他的办公室就是他的“鸟巢”，在一个类似总统套房的套房里，而宾馆就是海阔天空的物业。
真会享受生活啊，她当时心里就这样想着。
张祥云很会聊天，和他聊天真的很愉快。高吟歌接触的老板不少，多数都是谈论企业前景或者发牢骚的，只有张祥云像是个激情昂扬的少年在描述未来的梦想。当然，是在喝了不少红酒之后才逐渐展露出来的本色。
看得出，他一定经常和美女聊天，很有绅士风度。
忽然，窗外下起了瓢泼大雨。一个走路的人用一个啤酒瓶子顶在头上遮雨，高吟歌差点大笑出来。直到那人的影子淹没在雨中，高吟歌才把视线，她转向服务生（“你们这个城市最有名的人就是海阔天空的老板张祥云对吧？”
“是啊。”
“听说他们企业里面的人都很佩16他和喜欢他？”
“佩服他不假！都喜欢他倒不见得。”
“可是我都没有听说过有人不喜欢他，说过他的坏话。”
“你是外地来的吧，不了解情况！”
“可是，我见过张祥云，他身边的那些老总都对他表露忠心呢。”
“那他们为什么要说他坏话。”“你说的是抱怨吧，像李总、王总什么的，怎么可能说他坏话呢，是不是你听错了。”“他们骂他王八蛋呢！”
“不！”
服务生转头不理她。
“对不起，我可能确实了解的太表面了！反正张祥云已经死了，他的好坏都和大家没关系了。来来，先帮我推荐一下你们这里的招牌菜卩巴……”
将服务生打发走了之后，她陷人了沉思。
看来是有人杀了张祥云。那么，是什么问题会导致对手竟然冒这么大的风险呢？是不是会和卖企业有关？对啦，是不是有人发现自己受骗或者张祥云背信弃义而下手呢？不会吧，要卖企业，并不需要得罪人啊。不想得罪人不等于没有得罪人——比如，企业内部的人，或者政府官员？
先调查一番再说吧。
高吟歌现在正像一只狐狸嗅到了兔子的味道。她的长处还在于，她会问很多问题，但是不会轻易就下结论。这正是她认为的一个优秀的调查记者所需要的素质。
至于冒险，也许多数女性都是这样吧。一方面心里害怕着，另一方面还是拧着往前，想去看个明白。女人比男人的好奇心更强，只是表现方式不同而已。这一点她自己最清楚。
李铭原来也想过找高吟歌了解一下张祥云这个人的一些情况，说不定她也已经了解到经济案件的某些细节呢。
可是，现在事情的进展已经涉及刑事案件的范围，她已经不适合再加人进来了，特别是在找过一干同行谈过话后，他感觉这个小姑娘胆子真大，什么都想碰，就给她发个短信警告一下。
希望她不要蛮干。要是璐璐像高吟歌那样到处闯荡，自己肯定担心死了。他又想起璐璐对他失望的样子来。
望着天花板！他叹了口气，然后回到自己正在办的事情来，陷人了沉思。
手机落人了某个人的手里，这个重大的线索说明了什么？难道——李铭不再往下猜想。
他曾经请当地刑侦科的同仁帮着将张祥云3部手机的通话记录都打出来。第一部手机是企业内部员工和一些商业伙伴经常打的，号码很多。看来这个电话没有什么特别的。第二部手机主要是和领导通话的，通话对象包括京城的一些号码。人数不多，但是看起来很重要。第三部手机好像主要是和女性通话用的，除了副总李扇同和其他几个人之外，有一些明显是投资人的，还有几十个女性的号码。
还是按照事情的逻辑过一遍吧。
张祥云想把上市公司卖掉，自己可以拿一笔钱走人。陈英山等人已经和他谈好了（估计另外还有不少人和他洽谈过），所以就把钱打进张祥云指定的账号。张祥云死了，然后陈英山和匿名举报的人也都急了。
那么，要卖掉企业，必须得到上级领导的批准。领导的意见也不一定一致，因为这样做是要担风险的。不过，看来，张祥云是搞定了某个能关照他的领导，否则他也不会这样信心十足。后来，李铭的进一步调查还显示，实际上，集团公司所属上市公司第一大股东的所有的股权要卖掉，市里已经同意了。因为母公司欠下上市公司好几个亿，需要马上归还，而且拿不出钱来，只好卖掉上市公司的股权来抵债。
把企业卖掉，会不会有人的利益受到伤害呢？有！一定有！假如把企业卖掉，那么，除了没有买到的人之外，企业内部原来指望继任他的职位的人也一定很恼火。
看来，需要进一步调查公司高管对卖掉企业了解多少，以及他们各自的看法。不过，估计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当然，第三个手机上的号码的所有户主究竟都是谁，也是需要一步步调查的。
李铭约谈的第一个人，也就是第三部手机中通话中的一个人，是一个投资公司的常务副总，名叫林峰。他现在就在K市活动。
据林峰介绍，他们公司的老板也是在大约一年前听说张祥云准备卖掉上市公司时，开始和他接触的，主要由他具体负责接洽。老板看重的是发动机的。
“你知道，中国是世界上轿车市场增长最快的市场，海阔天空集团所生产的发动机，虽然比不上国外一流的产品，但是在国内是佼佼者。未来的增值潜力还很大。特别是如果他们也能开发出小型卡车的发动机，那就更了不得了。”
“咱们北京的路都成了停车场了，可是小车还在不断地增多。”
“是啊，可是北京的有钱人太多。北京搞尾数号码限号出行，结果很多人干脆就买两辆车，小车增加的速度更快了。最近限制小车的增速，效果好像要好一些。”
“你和张祥云见过很多次面吗？”
“见过几次。不过，他自己说经常到北京来，所以，我们的见面主要都是。”
“他的那些助手你都见过没有。”“我到这里来了之后，最近有和几个副总见过面。以前都是和他一个人见面。可能他还是不太信任那些助手吧。”
“有人说，他的助手都在背地里对他很不满，你有没有察觉到？”
“他们不会直接说出来吧。要是我的话，估计也不会对他这个老板有太大的好感。”
“可是，那些副总的年薪都很高啊。”
“那又怎么样！太压抑了。假如他们知道他退休之后就把上市公司卖掉，要断了他们的后路，估计谁都不会高兴的。”
空调的嗡嗡声清晰可闻。
“你们还没有把钱打给张祥云吧？”停顿了一下之后，李铭突然发问。
林峰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倩。
“打了。”
“你知道已经有几个人把钱都打给他了？”
留着他一脸惊诧的表情，李铭离开了茶馆。
李铭挨个约谈了投资人，并且告诉他们同样的话。
他现在决定打草惊蛇了。
桑拿室。
据说有个黑道人物每次接待客户的时候，都叫对方光着身子、拿着钱直接到桑拿室去谈话。因为他担心有人拿着录音机什么的，怕说话被录音。而光着身子跑到桑拿室，就什么也遮不住了。
这里的桑拿室里的情景却不一样。
两个男人的对话。
“什么怎么回事？”
“张祥云的手机不见了，可是前天竟然又冒出来打电话了！”
“啊？怎么会呢？”
“怎么会！看你干的臭事！你捅大娄子啦。”
沉默。
“是不是把那人做掉了？”
“那你怎么不和我商量。”“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你说什么？我只是要他失去行动能力而已！”
“那哪f包控制得住呢！”
妈的，婊子养的，你自己心里也清楚这种结果，现在才来表示无辜！
“你都交给什么人做的？这么不中用！”
“你最好不要知道，要是了解了以后你就成为同谋了！”
沉。
“虽然如此，你为什么要采取这个最后的手段？不是说好不到最后不要采取这一招。”
“因为我了解到他已经和其中的一方达成协议啦。”
“你确定？”
“十分确定。”
“那为什么留下那么明显的痕迹？”那个说话的声音里似乎也没有那么强的底气，开始颤抖着。
“我也很生气I阿！”
“你没有付足钱吗？”
“怎么没有付足钱，都是按照对方的要价给的！”
“你为什么没有找到更可靠的？”
“哪里有那么多可找的！”
“现？”
“我也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家伙这么不利索！”
“他一定找的是生手。”
沉。
“好啦，不说啦。你是不是要赶紧去把那条尾巴给去掉？”
“这个可能不容易，只能再通过那个伙伴。”
“他做？
“现在我也没tE握啦。”
“那你怎么说？你这不是玩大啦！”
“我也没有想到出手的那些个家伙那么差！”
“差？这何止是差？就算要玩大的，也不是这么个玩法！这哪像做这个职业的活！”
沉默。
“一定是你的客户的手下贪小便宜，看到他的手机就顺手拿走了。”
“不？”
“还不会？而且，那个小瘪三一定是想讹诈他的女人。”
“这不是太弱智啦，他怎么会派这么弱智的一个家伙去办这样的大。”
“不会？不会张祥云的女儿怎么接到张祥云的电话，死人复活啦？你认为是大事，那个小瘪三哪有这么高的智商。”“赶紧擦屁股去啊，要不咱们就都玩完了！”
桑拿室的温度又升高了。
“警察已经出面了！”
沉。
“另外，有个女记者好像也插进来了。”
“她了解了多少？”
“这我怎么知道？她到处嗅，肯定知道不少。”
“不会了解到内幕卩巴？”
“你还在做梦！她连我们的底子都开始刨开了！”
“你看着办吧。”
两个人对望了一眼，双方的眉头都皱得更紧了。
瘦子模样的人急急地跑了出去。
过了一会，他又跑了回来。
“电话关机了。”
“关机？怎么这么巧？”
“会不会他也怕了，跑掉了？”
“还不会吧。再说，如果他没有把手下找出来的话，那他还不是要完蛋？说不定他已经从警察那里了解到什么了。”
“说不定什么，你说我们就这样干等吗？”
“不行，不行。我赶紧派人去找伙伴。”
“要是这件事没有解决好，不仅你们公司的钱会血本无归，公司不会再派你来干这件事，咱们都要被逼上吊去了。”
“我知道。的？
“我自己来对付吧。”
真没想到！自己的锦绣前程可能要断送在一个渣滓的脏手上。
“啪”的一声，毛巾狠狠地摔在木板地上。
现在，我要做什么？我能做什么？
假如某个高管对张祥云仇恨那么深，竟然到了采取严重暴力手段的话，一定是某些经济利益之外的原因造成的。
高吟歌还是决定先要对高管们逐一做下全面的调查了解。
深挖洞是她的拿手好戏。她们杂志的最大竞争力就是能够调查到事件的神经末梢。从某种意义上说，她搞调查就像福尔摩斯探案一样精准。
很快，她就通过以前认识的一位老领导的介绍，找到了张祥云的业务副总兼上市公司董事会秘书“董秘”胡默契。
看起来，胡默契对张祥云是敬佩有加。记住，不能完全相信表面上看到的。关于张祥云退休后的安排，据胡默契说，实际上并没有什么选定的接班人，因为上市公司要卖掉，之后是投资人说了算，所以大家都死了。
为什要掉？
因为海阔天空是张祥云一手创办的，虽然当初是个集体企业，后来归国资委管。但是张祥云在企业中具有极高的威望，他是真正的老板而不再是职业经理人。张祥云和历届领导班子的关系都很好。他的做法就是主动为市领导着想，由集团出资办领导想办的事情，当然也给领导们的出国考察埋单。当然，集团没有什么钱，因为优质资产基本上都注人到上市公司里面。集团要用钱的时候，就从上市公司拿，把上市公司当取款机。久而久之，集团因为不断向上市公司借钱，结果欠下好几个亿。
随着国家逐步清理整顿上市公司的母公司的欠债做法，问题就越来越严重了。上市公司的钱是必须按时限全部归还的。可是，集团没钱，拿什么东西来归还呢。
几个月前，张祥云提出是否将集团所拥有的上市公司的股份卖掉一部分还债，引起很大的争议。因为卖掉股份之后，集团就成为第三大股东，也就失去了对上市公司的控制权了。
当然，争论归争论，但是也没什么办法，最后还是初步决定把股权的三分之二卖掉。不过，有个限制条件是，在未来十年内，上市公司的总部仍然要留在K市。这样一来，上市公司在卖出去之后，还是可以照样在本地纳税，“是什么公司来买？”
“有几家投资公司和汽车企业都在选择范围内！都是民营的。”
“为什么不卖给哪个国有企业呢？”
“我不知道。不过！据说这些公司出价比国有企业高。”
奇怪。这种私有化的做法会让人怀疑的。高吟歌沉思起来。“能不能问你个问题。”“你说。”因为是以前的老领导打的招呼！所以胡默契回答问题的时候也表现得直率。
“为什么民营企业愿意出那么高的价格？这么说不合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