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时下在各种介绍“花儿”的资料中说道:“花儿”这朵艳丽芬芳的古老民间艺术奇葩,是广泛流传在甘、青、宁、新和陕西部分地区的一种民歌山谣。然而,实际上,这朵深受西部各族人民喜爱的民间艺术花朵之根却深植在广袤而丰饶的河湟大地。也惟有河州这样灵秀美丽的地方,才能产生如此美妙动听的山歌。有民谚中曰:“到了陕西,嫑唱乱弹(秦腔),到了河州,嫑漫少年(花儿)”的说法。河州作为“花儿”的发源地,有文字记载,花儿在明初就已十分盛行,而其发端当更早。难怪被人们誉为“西北之魂”而闻名遐迩,享誉艺坛,是一朵常开不败、芬芳四溢的娇妍民间艺术之花,更是祖国民间艺术宝库中独树一帜的灿烂瑰宝和艺术明珠。
在河州,“花儿”的曲调之丰富、唱词之浩瀚,“花儿会”分布之广泛、规模之宏大、影响之久远,是其他任何一门民间艺术所望尘莫及的。因为“花儿”反映的是人民的心声,是人们用特殊的形式在特定的场合表达特定感情进而增进彼此心灵沟通的一种表达工具。在河州“花儿”又称“少年”,脍炙人口的“河州花儿”和“莲花山花儿”均发源在这里。从古到今,无论是在寂静的山谷旷野,还是春夏的田间地头;无论是在波涛汹涌的黄河岸边,还是古老的丝绸之路,数百年来都飘荡着“花儿”那美妙动人的旋律,那激扬高亢的歌声,穿过了茫茫时空,越过了滔滔黄河,伴着丁冬悦耳的丝路驼铃经久不衰,传颂得很远很远……当你踏上河州大地,多达100余处的大型“花儿会”和200余种“令”(曲调)的河州花儿足可以使你心花怒放、数不胜数!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由回、汉、东乡、保安、撒拉、土、藏等多个民族的同胞共同创造了源远流长、芬芳浓郁的花儿文化。
在临夏这块孕育“花儿”的肥沃土壤里,最负盛名的要数每年农历四月二十八的和政“松鸣岩”花儿会和农历六月初六的康乐“莲花山”花儿会。在我国民间,大凡美好的事物总是伴随着美丽的神话故事及其传说,临夏的两大传说“花儿”盛会也不例外。其中一则讲道,相传在很久以前有位猎人到深山老林里打猎,途经一峡谷时,忽见一女子正一边戏水一边唱歌:
喝一口泉水润一(哈)嗓,
放声唱,
青山绿水的地方;
揉一下眼睛了仔细望,
好风光,
人世间赛过天上。
……
猎人觉得非常动听,就悄悄躲在一旁边学边唱,情不自禁中竟唱出了声。那女子发现有人偷听,便羞红了脸,转身向松鸣岩的方向跑去。猎人紧追不舍,但姑娘却一闪不见了,后听那歌声在山顶响起,便赶忙又上山去寻找。可到了山顶时,又觉歌声在山下飞扬。就这样几个来回,仍未见到那女子的身影。回家之后,猎人把他遇见仙女的事给大伙说了一遍,并当众唱起了仙女的歌。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男女老幼很快就学会了这支优美动听的歌曲,这就是流传至今的“花儿”。难怪这么悦耳动听,原来“花儿”最早是仙女们唱的歌呢,才会有磁石般的巨大吸引力,可谓是名符其实的天籁之音,吸引着周围四面八方的民众前来游玩,对歌交友;也正因为有了一代又一代对“花儿”痴迷投入的好家歌手,才支撑起了河州“花儿”的巨大骨架。
作为河州“花儿”的传统会场,松鸣岩一年四季古松参天,群岩林立,溪水潺潺,野牡丹、马兰花等相继开放,景色十分幽雅,如今已成为享誉陇上的旅游名胜,从春至冬,中外游人络绎不绝。虽说这里的“花儿”会每年仅有一天,但从农历四月二十六开始,来自各地的“花儿”唱家们纷纷相约此地,依山傍水地搭建起一座座帐篷,而后便彻夜不息地漫起了各自心中用情丝爱恋编织的“花儿”。正如那首有名的河州“花儿”所唱:“花儿本是心上的话,不唱是由不得自家;钢刀拿来(者)头割下,不死是就这个唱法。”由此可见河州人民对“花儿”至死不渝地钟爱之情。是的,还有什么能比到风光如画的深山碧水间扯开嗓门儿,放声唱出压抑许久的心中情愫更为令人痛快淋漓、如痴如醉的呢!更何况是身旁有和自己情投意合的“连手”(朋友),志同道合的“花儿”好家们。年年相逢,岁岁欢歌,虽来自四面八方,却用歌声传递着彼此间的浓情厚意,岂不乐哉!只可惜,身为城市人,我们中的许多人的确很难有机会彻底融入到这仙歌妙曲汇成的海洋,让歌声长上翅膀,尽情翱翔在心海的欢乐天空。多半时候,我们只能从荧屏、图片和书本上品味和想象这种原始淳朴、自觉自愿和蔚为壮观的“花儿会”盛况空前的热闹景象。
在内容上,松鸣岩花儿会以演唱河州花儿为主,有历史故事、风土人情、爱情歌曲及其它即兴创作之词。
在形式上,松鸣岩的花儿会以男女对唱、齐唱为主。人们来到这里后便自愿两人一对,五人一伙地聚集在山顶、树下、村间、河畔,那悠扬高亢、振聋发聩的“花儿”像鸟儿在蓝天群山间此起彼伏,久久回荡,余音不绝,令听者心旷神怡、回味无穷……论曲令,松鸣岩的“花儿”主要包括河州大令、二令、三令,还有白马令、南乡令、尕马儿令、尕妹妹令等多达二三十种。也有一些“花儿”好家们,拿着板胡、二胡、唢呐和自制的各种土乐器——四弦子(四胡)、咪咪等,为唱家们伴奏助兴,颇有情趣。只见在一个个花伞下,一对对彩衣女子,手持花扇,放声高歌:“哎哟——中间是黄河两边是崖,峡口里有两朵云彩,云彩搭桥你过来,心上的‘花儿’哈漫来。”甜美的嗓音令游客们心旷神怡。说罢了“松鸣岩”花儿会,自然不能不提“莲花山”花儿会。因为那也是足以令临夏人骄傲、自豪和年年岁岁牵动着邻县乃至更远地方的人们前来参加的“花儿”盛会。正如一首莲花山“花儿”中所描述的那样:“莲花山上好风光,青枝绿叶花儿香,阿莲叶儿万人唱,就像百鸟朝凤凰。”由此可见莲花山“花儿会”的规模之宏大。每年农历六月初六,数千乃至上万的“花儿”大军浩浩荡荡向“莲花山”进发,一路上让唱不完、道不尽的串串“花儿”歌声缭绕在那彩云青山间。
在都市人眼里,莲花山的“花儿”会更为别致和风趣,因为它包含了拦路、游山、对歌、敬酒、告别等多道程序。每年的“花儿会”从六月初一拉开帷幕,直到初三、初四达到高潮,初五在河滩里围着篝火彻夜欢歌后,稍做短暂休息,初六向二十多里外的紫松山攀登,方才敬酒道别。
“花儿会”期间,从方圆百里外蜂拥而来的歌手唱家们打着花伞,手摇彩扇,越过一道又一道的马莲绳绳,漫出一首又一首心中的“花儿”,直到目的地搭台垒歌,昼夜不息地放声高歌,场面颇为壮观。前来参加莲花山“花儿会”的歌手大都由男女10人左右组成临时的“花儿班子”,推举出一位才思敏捷、出口成诗的“串把式”负责现场即兴编词,另由三四位歌喉洪亮的歌手轮流领唱,待唱到“花儿!
两莲叶”时,班子里的全体人应声合唱。正像一首“花儿”中所形容的那样:“莲花山上搭歌台,唱着来、对着去,好像牡丹并着开。”还有另一首唱道:“莲花山,九眼泉,九眼泉里水不干,‘花儿’千朵歌成串,口漫‘花儿’透心甜。”恰如其分地展示了莲花山花儿会唱把式们的豪情壮志。
内容上,莲花山的“花儿”有“散花”、“整花”之分。“散花”形式比较自由灵活,多为即兴编唱题材内容;而“整花”多为完整的叙事故事,如《水浒》、《西游记》、《三国演义》等等,这类花儿都具有唱中夹叙的艺术特色。“莲花山花儿”以即兴、风趣、叙事见长,句式结构比较灵活自由,一般以七言为主,有“单套”、“双套”之分。
当然,不论是松鸣岩的“花儿会”,还是莲花山的“花儿会”,它的粗犷,它的苍凉,它的忧伤,它的曲调,从古至今都深受各族群众喜爱,旧时演唱者多为饱尝生活艰辛的“出门人”、“脚户哥”、筏子客、牧羊人、擀毡匠等等,那高亢、嘹亮、跌宕起伏的韵律最适合他们的口味。而新时代则融进了更多热爱这一民间传统艺术的人们的火热激情,使之既是一座蕴含十分丰富的民族民间文化宝藏,更是一朵常开不败的民歌艺术奇葩,因而在西北各省区尤其是在发源地临夏大地有着极其旺盛的生命力。
著名记者范长江先生于1936年夏曾有幸乘坐皮筏子作了一回水上之游。由此也领略到回族筏子水手高唱河州花儿的风采,他这样深情地赞叹道:“那便是西北的天籁,民间的诗情,名曰‘花儿’,亦曰‘少年’。”这一首首由“筏子客”、“脚户歌”等吼出的“出门人的歌”,曾震撼过多少思乡游子的心弦!
正如著名花儿歌手朱仲禄先生在《河州大令》中唱的那样:“家乡的山来(嘛)家乡的水,/家乡的花儿(嘛)最美,/家乡的黄酒(哈)喝不(呀)醉;/尕马儿我不想拉回。”
浪一趟“花儿会”,能使老汉变成少年;浪一趟“花儿会”,能使你心中的烦恼忧愁云消雾散,这就是河州“花儿”的恒久魅力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