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了。”喜悦灿然而笑。
“嗯。”红袍低低应了一声。
男人并不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但今天一路上却并不怎么说话。冬日的阳光从密密层层的锦屏藤枝叶间透射下来,地上印满铜钱大小的粼粼光斑。两个人漫步于中,沉默着,却不显尴尬……自然,却好象有点暧昧。
一扫往日的不同,喜悦平时也不是很多话,可是今天不知怎么的,在短暂沉默后,她竟开始不停地找话了。
也许是太久没有见到男人,想念男人的原因吧!反正不一会,女人黄莺般的声音便徐徐传了出来,传进身旁男子的耳朵里,“什么时候到的。”
红袍转过来看了她一下,“今早。”
“怎么这个时辰才过来?”现在快近午时了。港口离北郊秦家别院并不是太远的,男人这是去哪了?喜悦扭过去看了他一下,在昏暗的光线中只见红袍嘴角漾着浅笑。显然女人的责问让他很开心。
“白依来了,我送他进城去了。”
喜悦挑眉,一脸的惊讶:“他怎么来了?”两兄弟一直都是轮流出游的,所以喜悦难免会诧异。
“男人三十而立,他都三十好几了,娘给他相了一门亲事,他不太满意,所以……”红袍声音平淡。
“他这是逃婚?”喜悦惊声呼道,因为兴奋尾音拖得又高又长长,颇有些尖锐。
“嗯。”
“那你呢!”
女人突然这一问,男人莫明其妙的转头看去,“什么!”显然是被女人跃进式思维弄得没有反应过来。
“你也三十多了,宫主难道不急?”喜悦揶揄道。
“我有囡囡啊。”男人并没有说实话,虽然鱼家已有孙女一枚,但做娘的怎么舍得风华正茂儿子如那清心寡欲的和尚般过一生呢!但男人不接受就是不接受,鱼宫主也不敢把儿子逼急了,毕竟男人羽翼已成,之前羽翼未曾丰满时拿他都没有办法,何况现在呢!所以只能把目标转移到另一个儿子身上。
红袍发现喜悦突然不吭气了,不禁奇怪地转头看了看,只见喜悦咬着下唇,愧疚之色尽显绝美的脸庞上。
他不在意的摇了摇头,低声道:“你知道的,我从来就不在意的。”
“委屈你了。”她摸了摸鼻子。
红袍忍住笑,皱着眉说“不委屈。”
这时女人也转过头看了一下,两人对视,不禁都笑了起来。
“刚刚你在想什么?”
“什么?”
“我看你皱着眉,有心事?”笑归笑,男人可没有忘记女人刚出现是那一副愁眉苦脸的面容。
女人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多管闲事。”
“听从你的心就好。”他轻轻的说道。
“嗯。”她轻轻的应道。
走下红漆长廊,两人踏上由青石铺建的石板路。阳光下,两人的飘逸的影子在蜿蜒的小路上越来越长。
朝看水东流,暮看日西沉。百年明日能几何?
人的一生能有多少个明天?
世界上的许多东西都能尽力争取和失而复得,只有时间难以挽留。
勿虚度年华,莫荒废光阴。
明白如话,做起来却相当的难。
手无缚鸡之力的苏婉宁被母亲苏云裳带回寻芳阁后,虽未被为难,好吃好喝供上,却过上了软禁的生活。
不是母亲软禁她,而是来到寻芳阁后身残的她根本不敢出门。烟花之地,到处乱窜,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惹麻烦吗?于是她每日的除了房间和阁院这两点一线外,再无去处。
安惠晴在得知她的归来后,因为愧疚本人并未出现,只是派丫鬟代她过来看望,然尔却被苏婉宁拒之门外。
自从这个同母异父的妹妹没有出手相救那一刻,苏婉宁对她的感情就变得很复杂,没见来人并不遗憾,反而在心里松一口气,她本就不知如何面对她,现如今又是这般模样,心里难免落差较大,总觉得不见也好。
对于未来人生的规划,苏婉宁的思索已经停滞不前,如今她一个残废之人连独自养活下去的机会都渺茫,还能如何折腾,能去哪?
日子虽然过得窝囊,但苏婉宁却还没有灰心到投奔死亡。
毕竟人活一场不容易,谁也不知道有到底有没有来生。
苏婉宁一直坚信,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只要那铁石心肠的母亲不将她送上男人们的床,她也打算先这样过着,没到最后一刻,她不会轻易结束自己的生命。
苏婉宁闭着眼,忧郁眉心挂,一头青丝散乱在枕上,落在紫色的软塌上。
门突然被轻轻推开了,丫鬟小珠端着一盅人参鸡汤,走近软榻,凑近苏婉宁,柔声道:“小姐,到时辰喝补汤了。”每日早中晚饭前各一碗补汤,自苏婉宁回到寻芳阁至今五日了,苏云裳交待下来的命令雷都打不动。
苏婉宁没有回应。
小珠又呼唤了几声,苏婉宁还是一动不动,面容呆滞。
不是女人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而是每天都是同一种补汤,再不挑食的人也会觉得腻得慌。她毫不犹豫的摇下了头。
“小姐。”女人的拒绝让小珠非常为难,嬷嬷的交待她记忆犹新,只能硬着头皮委屈的又喊了一声,希望主子不要为难她。
苏婉宁在心中微微叹息,虽然不想喝汤,但也不想难为对方,决定这次接受后,一定让厨房换种补汤,她需要换个口味才能继续将补身大业进行下去。兀然睁开空洞的双眼,她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