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宁。”她的无助,安辰宇看在眼中,忍不住想要安慰她。
她默言,用手挡开他,转身走了出去。
她的泪让他再也挂不住冷硬心肠,她的眼泪灼伤了他的心,他不由自主的跟在那抹跌跌撞撞的单薄身影后。
群山弥漫着蒸腾着白雾,青灰色的石板道像一条巨龙,随山势迤逦而下,潜入茫茫雾海里。黑黝黝的檀木,在雾海里若隐若现,像起伏在波浪中的海岛。
苏婉宁失魂的眼,看不到路途的远方,跌跌撞撞无比迷茫……一滴水滴砸进她的心里,一种怅然若失的忧伤在心间徐徐化开,重重的,腻腻的,有点潮湿,吸进这带有檀木香味儿的气息,觉得有点微醺。
寒露扑面而来,枯枝无力地吱吱作响,做着最后的挣扎。苏婉宁的小脸被冻的有一些发紧,还有一些痒,呼吸化作了一股股白烟转眼既逝。
溪水从林间穿出又消失在林间,小路曲折沿着溪水岸边忽左忽右,苏婉宁随着小溪直流而下下了山道,那原是对面阴影若有若无的晨雾,这时已经消退,变淡了。
苏婉宁头发凌乱,衣裳破烂,污浊的脸庞,柔柔细细的肌肤上那一双眸子散发出的悲痛之色,整个人仿佛犹如经历过了一场灭顶的灾难。
卯时,正是香客们上山祈福的时辰,苏婉宁的出现,惊了一干人等。
他们瞪大双眼纷纷为其让路,打着善男信女的旗号,却没有一人拥有菩萨心肠上前嘘寒问暖。
苏婉宁是一具失了心神的破娃娃。他人的注目入不了她的眼,她仍旧摇摇晃晃向前而行。
不知走了多久,像一株游魂的苏婉宁停下脚步,抬头时,太阳已经当空照。
这是哪里?
满山片野的失了绿意的农田,干枯的玉米杆随风摇摆,不远处一条溪泉映入苏婉宁眼里。
好渴!苏婉宁向水塘奔去。
甜,乡间的水总比城里的甜。苏婉宁双手合十大口大口捧入嘴。
那是谁?
水面上映着一个头发凌乱,满脸污渍,双眼浮肿的女人。
她摸头,摸脸,摸唇,水中倒影总步步紧跟。
是她!
这个蓬头垢面,憔悴不堪的女人是她自己!
苏婉宁吓得向后退,踩着裙摆狠狠摔在泥土上,为那本是残破的衣裳又添上一笔。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记起来了,昨夜。
安辰宇。
好脏,好脏,她的身子好脏。
不要,她不要这么脏。
苏婉宁跳进溪水里,便迫不及待的用双手捧水往自己身上泼,隔着衣裳,她便用手搓着自己的肌肤,她不顾力道轻重,狠狠的搓刷着自己的肌肤,长长的指甲,将白皙的皮肤都抓红了,破皮了,一池溪水被她搅得混浊不堪。
她面色很难看,嘴里仍旧一个劲的呢喃着:“脏死了,脏死了。”她虽不是完壁,可也在乎自己的身子。
恍惚纠结中,她的脑子里突然闪进着安辰宇的模样,她在倒抽气时,紧接着另外三个男人的容貌也涌入脑子里。
他们在她脑子里不停的跳耀闪烁着,最后重叠成一块,让她分不清画面里的男人到底是谁,她每一根神经疼的叫嚣着,她已陷入竭斯底里中。
远处,躲在田坎下的男人抿紧了唇,双拳不觉自握。
“啊。”
随着一声嘶叫,蹲下身子的苏婉宁向后倒去。
溪水很浅,虽不会送命,但却很快将苏婉宁包围,浸入她身体每一个部位。
她的面庞,她的鼻子,耳朵,哪怕是眼睛都进了水,她也没搭理。
阳光洒在水面透进水里,烁疼了苏婉宁的眼。
腿间疼地厉害,哪怕水洗后仍然感觉脏。
心底有巨大的悲哀在积攒,在膨胀,在叫嚣。叫嚣着要发泄,心中止不住的疼痛,她黑白分明的大眼里透着浓重的恨意。
真恶心——安辰宇,安远东,苏云裳!
这一群人她绝对要他们死。
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要报仇。
她要去哪里?能去哪里?
从水里起身时,苏婉宁的嘴唇发白,四肢僵硬,一阵风来吹得她止不住的颤抖,身子就象用刀割的一样冻得疼。
出于本能,她抬手拧起头发与衣裳的水来,虽还是流汤滴水,但总比水流成柱来的好。
只是走了几步,她便停下步子,看着的荒芜的田野,站在田道间的浑身湿透的她,一片恍然,一缕冷风吹来,寒气入鼻,好痒,苏婉宁打了一个喷涕后却止不住,接着一个喷嚏,又一个喷嚏。打完喷嚏,虽有如释重负的快乐,泪水跟鼻涕呼之欲出,她小脸更显苍白,鼻尖通红。
寻芳阁是不能回了,那里已经不是她的家,而这乡野之地也得尽快离开,太阳落山后,这空无人烟的地方暗藏着无法预料的危机,虽身后有人尾随而来,但苏婉宁可不奢望他能护她平安,也不屑他的保护,她要快点离开这,回到城里从长计忆,她头上的佩饰够她在客栈里生活一段时间,她要好好利用安辰宇的愧疚,让自己顺利的,悄悄的逃掉,只有逃到没有他们的地方,她才可以展开新的生活,思考如何报仇。
迎着飒飒的秋风,苏婉宁在乡间小道上行走,她萧条的身影被阳光拉得好长好长……
渴了,她就在溪泉,鱼塘喝上几口,饿了,她就忍住,哪怕果园里的橙子,苹果香溢四溅她也没有去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