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亲近的人也不能相信——这群人里面是否也包含了他自己呢?她一辈子都无法忘记,在燹国群臣围攻她时他眼神里透露出来的仇恨,像他这种睚眦必报的人一定不会轻易原谅她,更何况他还曾经辱骂她为水性杨花的风流女子,撑开双腿就能让各种男人把玩的浪荡女子。
这些话他不会忘,她当然不会忘。
她放开他的手,坐在离他一尺之外的距离,垂头沉思。
“千叶,你好像不信任我?”
千叶抬起头,用模棱两可的答案回复他:“信与不信,不在我,而在你。”
“也罢!”紫月走到古筝后面抚琴弄弦,偶尔会用眼角投来漫不经心的一瞥。
她依然垂头坐着,在梳理连日来所遭受的变故,抬起头,看见站在面前的泰明。
“怎么了?”
“主子,浴池已经空了。”
“嗯,我这就过去。”她站起身,朝紫月轻轻颔首微笑,跟随泰明一同出去。
“你们要一起洗吗?”琴音戛然而止,他们同时转过身,看见一张略显生气的脸。
千叶摇摇头,莫可名状地看着他的反应。
“是又如何?”泰明第一次在千叶面前明目张胆地反驳一个人,而且还是用极其厌恶和反感的口吻。
“不许去。”
“凭什么?”千叶也被他目中无人的气势惊恼了。
郁嵩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不解地插入他们的对话:“大男人一起洗澡有什么可以不可以的。”
“上官公子唇红齿白,一看就有断袖分桃的癖好,我是担心他旁边的白面书生吃亏,才好意出面阻拦。”紫月撩起长指在琴弦上拨弄几下,轻轻巧巧地撩拨起千叶的怒气。
“你才有断袖分桃的癖好。”千叶哼了一声,恼羞成怒地带着泰明离开,心里不禁嘀咕紫月忽近忽远的态度,和他长时间相处下来,她已经了解了紫月反复的脾气,喜欢故弄玄虚,喜欢耍弄人,即使在监狱中激情肆意的一晚,亦代表不了什么,对他而言,人生即是一出人来人往的戏,这一轮走了,还有下一轮继续上演。
而刚才,她竟然蠢笨的以为他真的爱上自己,因而一而再再而三地踏入他布置好的陷阱,简直白目到无可救药。
郁嵩一直盯着消逝在长廊尽头的背影,转过身,兴致勃勃地问:“慕容公子刚才说的可是真的?你看的出千叶有断袖分桃的癖好?”
“嗯,胭脂味过重,脸蛋太漂亮。”
“是,挺漂亮的,但也不能说明他是个兔爷儿。”
“这你就不懂了,你没看她看男人的眼神?”
“对,对,对,简直能把魂给勾去。”
紫月再度用力地撩拨琴弦——这次发出的不是动听音符,而是刺耳的琴弦断裂的呲啦声。
千叶脱了衣服踏进浴池,暖暖的地热扑腾而上,在水面上形成成千上万的小水泡。这高车族人真会享受,如果不是国仇家恨放在肩头,她倒愿意在这里隐居一辈子。
门外忽然传来吵闹的争执声,两个女子尖利的声音压过泰明的彬彬有礼,颇有欺负人的味道。她们其中一个蛮恨无理,另外一个粗声粗气,把千叶彻底从美梦中惊了起来。
“你是谁,敢挡我家公主的道。”
“奴才南宫泰明,我家主子在里面洗澡,请留步。”
“几个外面来的奴才,竟敢在这里放肆。”
“抱歉,两位小姐如若再上前一步,请恕奴才无礼。”
“狗东西。”奴才再度替公主发话,却被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截住:“骨碌,你不觉得他长的很俊吗?”千叶竖起耳朵,如果没听错,公主刚才的声音可比得上大声嘶叫的乌鸦。
“公主说的是,跟大王说说,把他带回去。”
“公子,不如跟本公主回去,我不会亏待你。”
千叶一面穿衣服一面听他们的对话,觉得滑稽可笑,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她们听到里面的动静,迅速闯了进来,其中一位戴一顶白色毛绒帽子,着华丽的高车族服侍,举手投足算不上矜贵,却有一种大漠女子的豪爽。另外一个装扮普通长相普通,一看就是奴才的扮相。
“你就是他口中的主子?”
“是,在下见过公主。”
郁茹苒围着她转了好几圈,心里啧啧赞叹,异族男子,个个风流倜傥,玉树临风,难怪大哥二哥他们不愿放她进馆,不知行馆里的另外一位是不是又比这两位更胜一筹?
“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上官千叶。”
“千叶,不好听。”她对娘里娘气的男人没多大兴趣,转过身,朝泰明勾勾手指,“你,跟我回去。”
“奴才只侍奉一个主子。”
“那本公主就杀了他,你就只剩下我一个主子了。”
“公主杀了她,奴才便随了她去,变成鬼也只侍奉她。”
“大胆奴才。”郁茹苒甩手要给他一巴掌,却被千叶眼疾手快地挡下。
“公主恕罪,我家奴才不懂事,回去自会教训。”
“看你也像会说人话的,但是我今天要他要定了,”她来来回回看了她和泰明一眼,见两个人没什么反应,跳着脚问,“上官千叶,你给是不给。”
“想我以前调皮搞怪,也不曾像你这样无理取闹。”
“你是在讽刺本公主咯,来人……”郁茹苒气急败坏地叫进来几个身形魁梧的士兵,不由分说将他们反手捆绑了带到行馆的花园内,摆了一桌子的酒菜,坐等着看他们求饶的好戏。
岩壁上灯火燃起,从底下望上去,仿佛高缀在空中的星星,煞是灼眼,树干上的两个人仿佛变成了不会说话的石墩,打不开口,骂不还嘴,甚是无趣。
“公主,都已经绑了两个时辰,他们都没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