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陛下……”陛下不是在睡午觉吗?小卓子抖抖索索地躬着身,静等着皇帝的责罚。
“狗奴才,还不快去泡壶茶来。”她这个皇帝当的可真窝囊。
“是!”小卓子应允着逃出长青殿,正好撞上进来的南宫泰明身上。
“慌什么?”
“陛下他要喝茶,奴才这就去拿。”
“去吧。”泰明走进大门,遥遥地看着千叶转过身丢过来一记嗔怪的眼神,他皱皱眉头,莫不是自己又做了什么错事惹得龙颜大怒。
“陛下。”泰明还未鞠躬,已经被千叶半道截了下来。
“免了,又没外人在场,皇兄找你何事?”
“王爷吩咐,过几日,属下陪您和燹国郡王一起去燹国,参加新王登基举办的庆祝大典。”
“各国王储登基,他们燹国只派了一个使臣过来打发了事,凭什么朕要亲自过去。”她只是逞口舌上的畅快,心里也明白弱国没有绝对的话语权,只是在知道无能为力的情况下还要做几下垂死的挣扎罢了。
“不仅您要去,其他三国的皇帝都要前去拜访。”
“朕知道了,皇兄他已经弄清了燹国使臣的来意了?”
“是,我们刚走,卜岩大臣就进去汇报了使臣的来意。”
“哦!”她蹙眉望着湖面,淡淡地说,“那今晚的卜府之行不是该取消了?”
“不行,还得去。”泰明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担忧地问,“皇上有心事?”
“泰明,你讨厌朕吗?”
“皇上何出此言?”
她抬起双手,上面交错的纹路幻化成一张张逝去之人的脸,鬼魅一般纠缠住她,拉扯着她的面皮往悬崖深处坠落。
“说到底,你不过是侍奉皇兄的奴才。”
“属下也是您的奴才。”
“朕不需要奴才。”她想要一个朋友,即使不能掏心挖肺的朋友也成,就想有一个人能够不要用敬畏的眼神看着自己,不要用害怕的态度对待自己,那些奴才们,一看到她发火就像见了鬼似的,不是颤颤惊惊,就是唯唯诺诺,说不定一转身就在背后嚼舌根,说她是个没什么用处的傀儡。
“皇上想交朋友?”
千叶惊诧地转过头,用力地点点头。
“皇上有没有想过,站在权力顶端的人不可能有朋友。”
高处不胜寒吗?归根结底还是一样的结果,她一直希望和泰明成为莫逆之交,可惜,泰明太冷静,处处摆出下属的低姿态,只要她走近一步,他就往后退一步,她不知道他的背后要到哪个程度才真正抵达退无可退的底部。
罢了,她已经不奢求了,反正,生命无多。
小卓子端了茶水过来,恭敬地弯着腰,她拿过茶杯喝了一口,觉得味苦,懊恼地放下,挥挥手命他拿下去。
“泰明,朕有一事求你。”
“皇上有事,吩咐便成。”用到一个求字,着实让他惊讶。
“不,”她摇摇头,这件事非同小可,如果被发现,伤害的就是两个人,“你今晚去常云殿侍奉淑媛妃,不要让她发现你是谁。”千叶一面说一面观察他的脸色:泰明冷静的眸子里终于有了别样的目光,却依然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迷离。
他可以为她赴汤蹈海,为她献出生命,唯独这件事,他无能为力,“皇上,恕下臣无力……”
“朕都用了求字,你还不答应,难不成要亲自赶你上去。”
“陛下,下臣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你们谁都看不起我,……如果现在由皇兄来命令,你是不是一口就答应了,”她踉跄着往后退几步,罢了,罢了,她累了,疲乏了,她这个皇帝不当也罢,“我不要当皇帝。”她颓然地坐在围栏座椅上,眼泪簌簌而下,渐渐遮住了眼前的精致,迷迷糊糊,站着的人似近若远,渐渐幻化成另外一个人。
紫月!她在心里叫了一声,他嘴巴一张一合在说什么?是要向自己道歉吗?他的手伸过来,放在自己肩膀上,温暖的双手,曾经抱过她,曾经欺负过她,还有他的能灼化人的笑脸……
回过神,哪里有紫月的影子,她往长廊深处跑了几步,却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紧接着是泰明辨不出情绪的声音:“陛下,下臣愿意去。”
她回转身,用极其陌生的眼神打量他,为什么,为什么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会笑,为什么……她往长廊旁边走了几步,看着水中的自己,亦是一******不化的冰脸。
这是什么地方,根本就是万劫不复的地狱深渊。
泰明将她拉进怀里,脸上却不存在任何情绪上的牵扯,用平静无波的声音哀叹:“陛下。”——你从来没考虑过下臣的心情吧!
怀里的人还在哭泣,肩膀抖动的厉害,身体亦开始剧烈的颤抖,仿佛要将半年所受的委屈一并宣泄而出。
“陛下,您是九五至尊的天子,您的肩上扛着万千百姓的安危,即使宫里有人不承认您,但是外面的百姓都仰头看着您呐,他们殷切地巴望您能带来长久的福祉,王爷他,一直都希望您能长大,这样,他就不用操心了。”
“朕已经时日无多。”
“陛下不用当心,下臣一定会调配好解药。”
她抹干净眼泪,抬头看一眼西下的太阳,振作起精神应对临近的晚宴,除了眼睛有些肿胀,脸上已经恢复成平静无波的状态,恍若刚才不过是个转瞬即逝的虚幻景像。
卜府门口张灯结彩,各路官员听闻皇帝驾临,纷纷托关系准备好各式奇珍异宝进府。
宫里的豪华马车穿过大街,两侧数百名禁卫军在前头开路,南宫泰明骑马随扈左右,悠然自得地望着周遭簇拥而上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