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刀面色青灰,呢诺道:“陛下和景明妃同进同出,做奴才的也只看到表面上的,至于他们的关系,实在不好说。”
千叶心里有些泛酸,打起精神再听了一会,见谢刀有些疲累,命小卓子带他下去,自己带了碧玉回书房,铺开上好的澄心堂纸,挥毫写下几行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宫中遍布是君影,莫回头,想回头,只道思念无尽数!——她拿起纸张瞅了半晌,觉得引用和信手拈来之句不能连贯,心中明明有千言万亿述不尽的相思,却只能落在笔尖成一道灰白的阴影,拿不出去,收不回来,折磨的难受。
“主子,墨不好吗?”碧玉一面磨墨一面观察主子的脸色。
千叶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将宣纸揉成一团,却又铺展开放下,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是说给碧玉听的:“上好的墨,上好的纸,上好的砚台……唉……”她走到雕花栏前,抽出一本坊间流传的****小说,封面上画了一个半裸女子,明艳动人,她随意翻动几下,放回架上,回身问道,“碧玉,你有心仪的人吗?”陷入爱情中的女子应当都是一样的吧,她想知道别人有什么样的看法,可以为自己现在的处境一解堪忧。
碧玉听到主子之言,以为她看出自己思慕陛下的心思,惶恐地摇摇头。
“你几岁了?”
“回主子,十九了。”
“和我一般大呀!”
“嗯!”
“进来宫中,有不习惯的吗?”
“有主子的照顾,一切挺好。”碧玉走到案前,斗胆看了一眼,小声说,“主子在想陛下?”
“嗯!”
我也是——碧玉在心里轻轻地回道,九五之尊的男子,多情,俊俏,风流倜傥,什么样的女子到他面前,恐怕都要为他钦慕倾倒,她只是一介凡俗女子,又怎能逃得过他的笑容他的温柔,她回过神,发觉主子已经重新走到案几前,在纸上写下三个字:“我想你。”
“最简单的,便是最深刻的,主子,陛下一定很希望能收到你这封信。”
千叶脸上绽开一朵花,笑着将信笺折好放进信封内,递给碧玉,吩咐道:“碧玉,将这封信送到藑懋郡王那,让他派人送信给陛下。”
碧玉看了那信封,除了刚才信笺上的三个字,里里外外均无陛下的名讳,心下疑虑,却又不敢开口询问,将信笺往袖子口一塞,领命而去。
她沿着曲径通幽的廊道往宫门外走,途经赫明堂跟前,看见大槐树底下坐着两个人,正是领谢大人去休憩的小卓子还有谢大人本人,小卓子抿着嘴巴似乎在生气,谢大人围在小卓子旁边又是赔笑又是道歉,她也无心耽搁,急匆匆走出广泰宫,快步走过一条水上桥廊进入御花园。
焃月亭内莺歌燕舞,曲乐声声,景阳妃携着一群后宫妃子在亭下作乐,见牡丹花侧晃过一个人影,见着眼熟,叫了几个侍婢将那人挡了下来。
“唷,这不是伺候皇后娘娘的奴才吗?”几个庸脂俗粉掩着嘴巴讪笑,伸手对她又拉又扯,无意间从她袖子里掏出一封黄色信封,也不管眼前之人的哀求,兀自拆了开来。
“我想你!”其中一个高瘦的妃子大声念出信上的内容,嗤笑几声,道,“什么鬼东西?”她正要撕了信笺,却被景阳妃挡了下来。
“景阳妃,这奴才肯定是给外面的情郎送信呢!”
“你们胡说,这是皇后娘娘写给陛下的信。”
“写给陛下的?无名无姓,谁信啊?”
“这字遒劲有力,一般女子还写不出来!”景阳妃将信笺递给身后的小丫鬟,抿了一口清茶,柔声吩咐道,“你回去吧!跟你们主子禀报,就说你已经将信送出去了。”
“娘娘,请把信还给我。”碧玉跪在地上,把脑袋磕的咚咚响。
从小见惯这种场面的人可不知道什么叫同情,景阳妃轻启朱唇,用着不相称的阴柔之声命令:“你们让皇后的狗奴才尝尝厉害!”
“是!”
……
在景阳妃的一声轻呼之下,亭子里再度传出歌舞嬉闹之声,只是其中夹杂了一声声尖锐的惨叫,凄凄厉厉,如泣如诉,闻者心惊。
至于赫明堂前的两个人,依然一前一后坐在槐树底下,小卓子噘着嘴巴,眼眶里灼灼发亮,冷不丁就会有一滴晶莹泪珠滑落,惹得坐在他身后之人一阵心疼。
谢刀对自己又打又骂,胡闹了半天,却不见小卓子有反应,沮丧道:“小卓子!原谅哥哥吧!”
“不原谅!”他刚才领谢大人去客房休息,刚想转身,嘴唇上却中了重重一记,两个男人亲吻,好恶心,谢大人是个怪物,而且还是喜欢男人的兔爷儿。主子让他领他去休息,那人不知道得了什么精力,吻过他之后,便一直跟在他身后,又是道歉,又是赔礼,让他脱身不得,他怨怪地抬头看一眼天空,暗自思忖:他总不能带着这个麻烦精去主子那里诉苦吧!
小卓子委屈地抬起头,正好瞅见自家主子站在长廊后面,正用宠溺的眼神望着自己,慌忙站起身,跑到她面前请安。
“主子,小卓子扶你回寝宫!”
“怎么不把谢大人一并叫上?”
“谢刀那人,有资格进寝宫吗?”
“哟,一会不见,跟他这么亲昵了。”
小卓子不满地瘪瘪嘴,回头扫了谢刀一眼,见他还在大槐树底下傻傻地站着,小声地嘀咕一声:“傻蛋!”
谢刀看出他的唇形,不知廉耻地跟上来,朝千叶施了施礼,明目张胆地跟在他们后面,那谈话的内容,哪里像主子和奴才,反而像处了十几年的姐弟。
三个人刚走到龙天殿附近,忽然听到一个宫女大呼小叫地闯进来,到她面前往地上一摔,直接以跪着的姿势禀报道:“主子,不好了,碧玉被景阳妃抓了,被打得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