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舍妹被山贼袭击,见这边有马车的声音,特意赶过来,不知能否载我们一程。”郁嵩跳下车,怀里抱着的女子发出呜咽声,不时地溢出疼痛的呻吟。
小月深知逃亡路上不应惹是生非,刚想回绝,却不曾想车厢里的两个主子发了话,淡淡地嘱咐她:“带上吧。”
郁嵩上了车后,换下一身干净的衣裳,并在伤口处敷上了寻常的伤药,待一切打点妥当,才敢打量车厢里的境况,除了他们几个,里面还坐了一个女子,眼睛空蒙没什么落脚点,似乎是个瞎子,至于领他们上车的女子,精明干练,一看就是做久了管事工作。
“姑娘,在下郁凉。”他特地掩饰了姓名,指着他身边的女子介绍,“这是我妹妹郁茹苒。”
“官爷只要称呼奴婢为小月即可,还有这位是谢姑娘。”
两个人你来我往了几句,一路无话,郁嵩闭眼休息了一阵,忽觉马车停了颠簸,车厢里香味四溢,睁开眼睛,小月已经在炖一尊药膳,碗盖四周冒出热气,在寒冷的初冬时节,为车厢里增添了不少暖意。
“官爷醒了?晚膳时间到了,主子在那边等着,我先送药膳过去,一会就开饭。”
郁嵩考虑了半晌,觉得应该去拜访前头那位恩客,跟了她下车,想要一睹恩公的面容。
小月也不管他,自顾自地打开车厢木门,现出里面宽敞而又整齐的车厢,底下铺着一层厚厚的羊毛毯子,上面坐了一个面容平庸的女子,身上也盖着一床锦丝缎被,抱着他的男子,亦是长了一张普通到让人留不下任何深刻印象的脸。他们看见郁嵩,同时微微地点头向他问好。
这主子的面容,比起他们底下的奴才逊色很多,郁嵩抱了抱拳,朝他们恭敬地施礼。
“郁公子,如果不嫌弃,就上来坐坐,顺便和我们一道用膳。”病容憔悴的女子率先开口,惹来男主人的一阵嗔怪,却又不得不看着她的脸色噤声不语。
“这……”郁嵩思索了半晌,看一眼后面的马车,见郁茹苒正在安静地喝汤,于是不客气地上了马车,将鞋子脱在外面,大咧咧地坐了进去,马车外观虽然普通,里面却很宽敞,三人中间摆上一张矮小的几子,车厢里好似烧了暖炉,热烘烘的。
“我身体不好,所以他才会有刚才的反应,郁公子千万不要介意。”
“二位恩公能收下我已经感激不尽,又怎会介意这细枝末节。”
虽然女子长相平庸,然她眼里透露出来的坚韧却似曾相识,他不觉看得有些呆了,直到眼前晃过一张愤怒的脸,才知道自己在人前失礼了。
“对不起,夫人长的与我一位故人十分相似。”
“那也不是盯着我内人看半天的理由。”
小月端上来几盘寻常的美味佳肴,急急忙忙地又退下去了,为后面两辆马车里的人准备晚膳,第三辆马车里平素是空着的,夜里给三个车夫用,沿途他们会趁夜去路过的乡村买些干粮和食物,为了避险从来不进客栈,加上千叶身子尚未痊愈,一切均要药膳养身子,冷了热了更是不行,所以虽是逃亡,却看起来更像是出来散心的寻常夫妇。
“月,算了,郁公子只是想起了他的故人。”
紫月听到那一声月字,特别受用,喜滋滋地在她脸上落下一记吻。郁嵩看有些脸红,肚子又饿的厉害,胡乱地往嘴里塞食物。
此番攻打奥多城,因为着了别人的道,弄的高车族兵败人亡,连自己的大哥也被割了首级挂在城墙上示威,国仇家恨,不可谓不报。
郁嵩回想起几个月前的客栈一夜,三个刺客将他一路逼至悬崖跳下,好不容易捡了半条命回来,却只听到高车族所有人被擒,大哥被凌迟至死的消息,他马不停蹄地赶往都城,只救出身陷青楼的茹苒。
往事俱上心头,心头一阵疼,眼里不知不觉滚出两颗眼泪。
“郁公子心里有事,不妨说来听听。”
郁嵩像个孩子一般抽噎了几声,捂着脸道:“都怪我,都怪我,如果我不是听信了那一班人的话,命高车族出征,何以全军覆没,只剩下我和茹苒还在世上苟延残喘。”他抹掉脸上的泪水,抬头仰望车厢顶,喃喃地说,“千叶,亏我如此信你,你竟然反咬我一口。”
千叶的身子随着这句话剧烈的颤抖,精神再度萎靡下去,喉咙口涌上一股腥甜,吐出一大口鲜血。
“叶子,……”紫月恼羞成怒地辉袖一甩,将坐在马车口的郁嵩甩出车外。
后面的车厢里顿时爆出一阵尖叫声,一声声如泣如诉的哥哥传到众人耳边,让人不禁为之心痛。
“不要……伤害他。”千叶无力地垂下头,“我早该猜到大殿前的一幕是泰明布的一个局,我们在谷中见到郁嵩不是真的郁嵩,是我自作聪明,是我犯下滔天大罪,还以为高车族动了贼心……”
车子外的人勉强站起身,上前走上几步,微微颤颤地问,“你、你,你是千叶?”他的脸上肌肉抽搐,纠缠出一片痛苦的眼泪,抹去了又下来,也不知道是悲是恨,只是狠狠地瞪着她,想要看看她的心到底是黑是白,竟然可以弃朋友于不顾,玩她的阴谋,弄她的权势。
紫月眼疾手快地点住她的穴位,小心翼翼地放开她,好像在照顾一个易碎的瓷器娃娃,他命小月收拾了车厢,才转过头,视线冷冷地投向郁嵩。
“我就猜到留下你没什么好处。”
“我的功力已剩三成,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求你放过我妹妹,带她离开川国……”
“哥,你要被杀死,我也不会苟且偷生。”茹苒跳下车子,一瘸一拐地走到郁嵩身边,一头扑进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