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吗?”玄野习惯性的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点着下巴思考着。用两根手指点着下巴想事情,这是玄野认识我以来从未改过的习惯,玄野说,他只有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才会让这个习惯出现。然而过了这么多年,当我再看到这个动作的时候,我有的并不是眼泪,而是一种我也说不清楚的感觉。不过,说不清楚对我来讲或许更好,如果我真的可以很清楚的话,或者,我会一下子苍老了也说不定呢!
“我想也许很快吧,也许这件事情被大众淡忘了你就可以离开了,不过,也许……”玄野的答案并没有说完就被他的嘴巴强迫停止了,然后他便给我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而我,我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因为我很清楚,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答案就算我们真的知道了关于它的一切,我们也依然无法快乐。所以,有些时候,问,不过只是一种形式,我们真正在乎的只是别人知道我们问过这个问题,或者是让别人去在乎我们问的这个问题,但我们自己,在很多时候,其实根本并不在意那个答案。就像我在厨房洗碗的时候,我一直在想的并不是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里,我是在想,玄野他刚才跟我说的每一句话,玄野刚才的每一个表情,还有很多很多我想很久很久也无法想完想完整的我和玄野的那些过去。
接下来的日子开始像流水一样的往后过,我也开始习惯了在这样的环境下和玄野一起过日子,其实每天能这样看着他生活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记者招待会是在我搬到玄野家的第三天召开的。当时来了很多的媒体,也让我知道在这个世界是有那么多人喜欢追逐八卦和是非的。然而,对于一个明星或者是那些想出名的人来说,这些闲人无疑是他们最好最廉价的踏脚石。
“这位小姐,请你看这里。”
“请问你是用什么手段让RAINBOW这种超级偶像喜欢上你的呢?”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请问你是什么时间认识的RAINBOW?”
“请问在演唱会上袭击你的那些人是黑帮分子吗?”
“请问你们发生关系了吗?你是不是已经有了RAINBOW的孩子?”
镁光灯不停的闪烁,记者不停的发问,这一切都让我觉得自己好像成了一出闹剧的主角。然而,当这出闹剧结束的时候,是不是也会有这么多的人跑来问我玄野是如何把我抛弃的呢?这样想着,我觉得现在发生着的场面真的是很好笑,尤其再搭上这些狗仔们配合的表情和语气,就好像无数只小狗在为了一根也许是玻璃做成的骨头而撕咬到头破血流一样,而我们这些扔骨头的人,怎么会觉得不好笑?
安静,是从玄野开始讲话开始的。至于他所讲的内容,都是一些我们以前的事情。好比他说我们是高中同学,好比他说我们从高中开始恋爱……而他所说的那些都是我们真的经历过的,除了那句“我们一直在一起”。
是的,他说我们一直在一起,他说没有更早的公布只是不想让我被曝光。而对于我为何在演唱会现场出现并且遭到袭击,玄野和他的经纪人都只是以私人恩怨一笔带过。至于记者会的结果,应该算是顺利吧,这一点我是从玄野经纪人脸上的笑容判定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我听到玄野说我们是一直在一起的时候我忽然觉得很想流泪。而我看玄野的时候,发现他的眼睛里似乎也有折射出的光。
两天以后,玄野去了一座很远的城市参加活动,估计也是为了我的事情。他走的那天我其实有去机场送他,只是他没有看到一直躲在柱子后面的我而已。我那天很晚才回去,一直坐在机场里透过落地窗看那些起起落落的飞机。我不知道飞机起飞的那一刻玄野他有没有想我,我只是知道,六年前,我离开这里的时候,我唯一的牵挂就是我的玄野。
今天是周末,街上的人很多。
我喜欢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看那些来往的人群,就像我现在这样。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的身边坐下了一个男人,是田雨。我一直没有和他说话,他也就一直没有和我说话,我们就那么一直坐着,让周围的喧闹去证明,我们其实是很安静的。不过,最后打破这层安静的确也还是我,就像这层安静是我开始的那样。
“我输了。”我说得很平静。
“真的不走了吗?你这样决定了是吗?”田雨的笑还是一如往常般的温柔,就像以前一样,虽然我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但是我自己却深深的知道,每次看到田雨这种笑容的时候,我都会觉得很温暖。
“是。”我淡淡的笑着,淡淡的说。
的确,我打算留下来,不是因为这次的事情,而是我再次见到了玄野以后,我似乎已经无法再像当年那样洒脱的离开玄野了。而我所谓的留下来代表的是永远,我希望可以永远留在玄野身边,不管将来以后这件事情结束的时候玄野他要不要我,我都决定留下来。
“这样很好啊。”田雨还是笑着,却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两罐啤酒来,“要不要庆祝一下?”
“庆祝?庆祝什么?庆祝我要答应你一个可能很无理的要求吗?”我一只手托着腮故意苦着脸看他,一只手却已经接过了一罐啤酒。
田雨喝了一口刚打开的啤酒,然后慢悠悠的晃着脑袋说:“对哦?我还有一个可以任意提的要求。该让你答应我什么呢?……哦,对了——”田雨一直保持的笑容忽然神秘的闪了一下。
“该不会是让我以身相许什么的吧?要是那样的话你就告诉我一声,我找个最近的高速公路直接让大卡车把我压成相片,还能帮你们省下点遗像钱。”我凄凄惨惨的说道。
“我有那么差吗?我看还是我去死好了!”田雨边装着抹眼泪边问我。
“哈哈哈哈~~~”我看着他的样子很自然的笑出来。这是我在六年后第二次真正的笑,很开心的笑。
“你终于笑了。”田雨跟我说话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幸福的样子。
“恩。”我点了一下头,“说吧,要我答应你什么?”
“恩?我还没有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田雨抚摸着我的头发跟我说。
然后,我们就谁也没再跟谁说话,只是那么静静的坐着,坐了也不知道多久,我好象已经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然后,我在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有一个声音跟我说:欺夏,你一定要幸福呀,因为我会一直守着你的!
梦里,从医院一直到今天,我的梦里又一次的出现了我的玄野,我看到他在跟我笑。
今天我陪玄野去他妈妈给他介绍的那家唱片公司“试声”。
“我可以吗? ”玄野微笑着问我。
“嗯。”我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又帮他整了整衣领。
“18号准备。”声音从广播里传出来。
“到我了。”玄野拿起吉他站了起来。
“加油。”我轻轻的说着。
玄野点了点头,转身的时候还一直在笑着。其实我知道玄野并不是那么喜欢笑,因为他在日记里说他觉得微笑是这个世界上最虚伪的表情,但是自从我跟他说每次看他笑我都会觉得很开心以后,玄野就开始不间断的给我笑容,只要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那些温暖的笑容就一直没有停止过。
玄野今天唱的是保罗?西蒙的《斯卡布罗集市》,空灵的曲子配上玄野清澈的声音非常的好听,评委们听得都很投入。而当时的我也是那么的天真,竟然以为那些人脸上的笑容就能够让我的玄野成为明星了。
玄野出来的时候又冲我淡淡的笑了一下。我承认我的确很喜欢玄野的笑,但是,我的心里却忽然疼了一下,好象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在我们两个身上一样。
“你叫楚玄野是吧?!去那边填一张表吧。”一个一直站在我身后的中年男人忽然说道。然后,我听见那么多人喊他田总裁。原来,他就是这家唱片公司的老板田昊天,这座城里数一数二的富豪。
“小姐,请问你是楚玄野的女朋友吗?”田昊天在玄野去填表的时候这样问我。
“哦………是的。”我有点惊慌的回答着。
“你很爱他对吗?”他微笑了一下,继续问着我。
我点了点头,当时的我真的是个很怕羞的人,所以,我是鼓了很大的勇气才问他是怎么知道我是玄野的女朋友,而其实我更好奇的是,他怎么会知道我是很爱玄野的。
“眼神。”他淡淡的说着,“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很爱他。因为,当年她就是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的。”
我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忧伤伴随着他的声音在我四周一点点散开。我一直都没有去怀疑那忧伤的真假,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怀疑过。因为我一直爱着我的玄野,我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一个人修饰爱的语言和语法可以有很多种,就像这个世界上有多少种语言就会有多少种版本的“我爱你”一样。但是,爱的感觉却是唯一的,所以,当有爱出现的时候,那些爱过的和正在深爱着的人都可以察觉到,就像那年那天的我,就像今时今日的我。
而我和田昊天的一切纠葛,也就是从这一刻开始的。
他喜欢我,这个答案想必和许多人想的一样。不过,他喜欢的其实也并不是我,而是我的身体,更具体一点是我的容貌。因为,他说我和他爱的那个人长的一模一样。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他告诉我的。而我们的第一次谈话,是在玄野填表回来的时候结束的。当时玄野大概是由于觉得比赛顺利,所以根本没有察觉到田昊天对我的注意,甚至就连我和玄野离开时我回头看到田昊天给我的那抹笑玄野他都没有发现。而我没有说的原因也很简单。我不想让玄野他误会。
然后,就有了我和田昊天的第二次见面。是他秘书约的我,当时是说要和我商量一些接下来比赛的细节。我当时也没多想就去了,想想要是换成现在的我得把他秘书骂的多惨?靠,商量细节你不找他本人不找他家长却来找我,估计傻B都不会信吧。不过当时的我就是信了啊!后来每次想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傻,但是仔细回忆起来,我真不知道是该悲哀还是该遗憾。的确,我现在的确永远也回不到那个近乎傻瓜的岁月了,然而,这样的“回不去”到底是好还是坏呢?如果可以回去的话,我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呢?我不知道,所以,废话到此结束,无病呻吟也要停止一会,因为,我该把我知道的给说完。
第二次见面是在田昊天公司的楼下,他并没有像他秘书说的那样和我商量玄野的事情,他只是说让我陪他去看看他的妻子。然后,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不过,是在她的墓碑上。的确,她死了,而且我看着她墓碑上刻着的年月才发现,她竟然死得那么早。
“田雨刚生下来她就走了。”田昊天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闪烁的东西是我当时理解但并不刻骨的东西,不过,在后来的一些日子里,我也曾经无数次的想过,如果我的玄野真的爱我的话,那么,当有一天他对着我的坟墓和我说话的时候,他也一定会是那种旁人不会了解的表情。
“你跟她真的很像!”离开的时候,田昊天这样跟我说,“所以,希望你不要向我要求任何的事情,因为,我很有可能会利用你的要求,去让你做一些,你会讨厌、我也会讨厌的事情!”
我当时并不理解他话里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他的语气很绝望很哀伤,所以,我当时对他真的是很同情的。再后来我们还接触过两次,最后那一次,他说他想要我,他说只要我依了他什么要求他都可以答应我,他说他只想要一晚。我那时虽然单纯但也还是懂得所谓“要”的含义,所以,我给了他一个嘴巴之后转身就要离开。
“你还会来的,你信吗? ”他在我出门的时候这样跟我说。我并没有理会,我以为我永远不会再和他有任何的理由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