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媚心计(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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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人马”脚步稳健,清笛伏在他背上,只觉奇异的安心。

仰头,满目的绿柳红花,醉眼看春景,别有一份缥缈的美。眼前的一切都仿佛完美得不似真实。

清笛忍不住再凑近他的颈子,深深吸进他颈子上散发出来的气息,醉着吃吃地笑,“喂,渔夫身上不是应该一身的鱼腥味?你怎地反倒没有?”

“人马”仿佛一震,竟然忘了迈步。

“……你身上的气息哦,像是春草嫩芽儿。蓬勃、青涩、清新、羞赧……”清笛也注意不到“人马”为何震惊止步,只一径说自己心内感受,“很好闻……”

“人马”的呼吸沉了又沉,仿佛隐有哽咽,“因为——又到端午了。我方以兰草之汤沐浴过。所以你没闻见鱼腥味,只闻见青草香。”

“哦,这样哦!”清笛用力点头。这便是原因了,正是!

只是,心内欢欣随即被悲伤湮没——端午,又到端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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颈子上一大颗一大颗的水珠滴下,“人马”一怔,柔声问,“怎了?”

清笛哭得鼻翼都颤抖起来,“都怪你,干嘛提到端午?我自己都用力忘了日子,你干嘛非要跟我提起来!”

“人马”的手本抓着她的腿,这一瞬,紧得让她疼。

“好了,就到这儿吧。”悲伤浮起,清笛推开渔夫,自己从他背上滑下来。脚步一散,跌坐在地。却依旧逞强,“我自己走便是了,你走吧。”

清笛说着还在荷包里掏,掏,终于挖出一块银子来,“喏,这是车马费。”

可是渔夫并不接银子,目光仿佛定定落在她荷包里——几块碎银子与铜钱彼此磕撞着,现出里头一枚簪首。

“看什么?”清笛急忙扯开荷包。一个大男人的荷包里头却有簪首,的确易引人注目,便解释,“青楼里,我相好的相赠。”果然是醉了,张口便说这胡话。

三年前的端午之夜,她手握金钗凌空而下,想要将金钗刺入少年脖颈,以死亡和鲜血了结了家国的仇恨。却终究在最后的刹那——推开了那少年。

醒来时,才发现掌心依旧死死握着,却已是半截的簪首……以死逼问乌雅,终于知道,原来雪竟然在那刻,握紧了她的手,连同她掌心的钗子一同刺入了他的心房……

乌雅等人混在马腹之下去救,怎奈雪依旧死死攥着她的手,无法分开;重力拉扯之下,竟然将那钗子活活拗断!簪首握在她掌心,而钗子的尖刺则留在他心房中……

每每想及,便是倾心彻肺的疼。她却依旧舍不得丢掉这让她疼痛的簪首,一直放在贴身的荷包里,时刻带着。

却没成想,今天却让这不相干的渔夫看见。清笛懊恼,赶紧收起荷包来,转身摇晃着起身,便想自己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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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醉成这样,又要去哪里!”背后渔夫口齿竟然利落起来。

“不关君事。”清笛暗自懊恼,不欲再多纠葛。

“蓬莱春。”渔夫忽地说。

仿佛魔咒,清笛猛地站住,转头愣怔,“你说什么?”

“我说,我有蓬莱春。”日头炽烈,明晃晃高挂头顶。他的面容在斗笠之下越发隐晦,全然看不清。

“你有蓬莱春?”清笛又摇晃了下,“我买。”

“不卖。”那家伙冷酷地斩钉截铁。

“你要怎样?”清笛咬牙,“划出道道来!”

“在我鱼筏上,停在藕花深处。你若肯与我一同去,我便送给你喝。”他柔下嗓音来。却不知怎地,那嗓音有丝丝颤抖。

清笛咬牙迟疑半晌,终究捺不住诱.惑,“去便去!”

天地仿佛乱了,日头照得人发昏。她愣怔地瞧着他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一直立在她面前,嗓音沙哑言,“不后悔?”

心莫名地仿佛被塞满了蚕丝,一团团没个头绪。可是骄傲却依旧高高飘扬,“既然已说出口,自然不悔!”

又能怎么样?他还敢杀了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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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舟轻渡,暗入藕花深处。

西子湖上莲叶如盖,人在舟上坐,周边莲叶便高如丛林。

向阳处,已悄然有了莲苞暗结;绿萼包绕,却终究难掩一线粉红。便宛如娇羞的女儿,藏不住的娇柔春色。

清笛坐都坐不稳,半躺在小舟上,只凝眸望撑着船篙的男子。独立舟头,解了蓑衣,才发现他好高大。

英挺的身子却又收于一线细窄的腰线,越发显得此人风姿绰然;沉静里,仿佛有藏不住的狂野。

清笛只觉喉头发干,“你的酒呢?我好口渴。”

那家伙却只是酷酷地从斗笠下头睨了她一眼,“稍后,倒是怕你不肯喝。”

“谁说的!”清笛撅嘴,“你可不知道,我想那蓬莱春,已是想了多年。”后来多年在北方,再难尝到地道的江南美酒,她每每思乡,脑海里便有酒香萦回。

“怎么都要喝?”日光刚猛,落在水上,被涟漪一荡,折回到他面上,仿佛看见他唇角一弯。

“自然!”清笛赌气,“千方百计也要喝到口中!”

“好。”那家伙却只说了一个字,当是她错觉,只觉他猛地身子一紧绷。

“喂,快些呀。”清笛催促。她本已醉得天地摇晃,此时身在小舟上,摇荡得便更厉害。她支撑不稳自己,只想快些到达。

话又说回来,他究竟要去哪里?

舟入藕花,周遭渐无声。显然已是远离了人群,进了湖心深处去。

清笛没来由地,心猛地一紧,张开嘴时嗓音已是沙哑,“到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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