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公主再走出帐篷的时候,已是恢复了常态。甚至精神状态比之前还好,面上更是带了微笑。
皇后的侍女前来禀告,说皇后请连城公主亲去教导六皇子稍后迎亲的礼仪。清笛含笑应下,安稳走向六皇子的帐篷。
侍女回后帐复命,皇后一听便惊起,“她竟然,依旧毫无动静!怎么可能,怎么能!”
皇后在帐篷中慌乱旋走,猛地回身狠狠望住静箫,“你不是与我说,这个法子定然管用?怎地连城公主竟然依旧一丝破绽都不露!”
“难道,她真的能眼睁睁看着小六迎娶月牙儿;难道她甚至真的能含笑亲自送了小六入洞房?!”
静箫慌得赶紧跪倒,“皇后娘娘,奴婢也没想到她竟然能坚持到这般地步!”
人即便再冷静,也总归会有底限。静箫自以为抓住了清笛的底限,却哪里想到终究还是错了!清笛的反应,又哪里还是个人了?她怎地做到如此忍耐!
“仅剩最后一步,入了洞房,今晚月牙儿就会成了六皇子的妻子了!静箫你个贱.人,你的主意非但没能奏效,反倒贻误了战机!倘若这一切都来不及转圜,我儿岂不是要眼睁睁看着储位旁落!——倘若真的发生这样的事,我第一个用你的血来祭旗!”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从小跟清笛一同长大,彼此之间早已熟悉对方性子,静箫自认心智绝不亚于清笛,这回定然能抓住清笛最后的底限,予以冲破——她就要战胜清笛了,她笃定的!可是怎么会竟然如石沉大海,全然激不起任何波澜!她不甘心,不甘心!她不信自己就这样再度被清笛击败,绝不相信!
“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啊!”静箫抖如筛糠,“奴婢再想办法,再想办法!她一定会有软肋的,她也是人,她怎么能全无弱点!”
“什么办法?”皇后目中已是尽露寒光!“你赶紧给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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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传来铁甲声。披着一身寒气,二皇子进了皇后的皮室大帐。皇后忙给德妃使眼色,德妃便亲自带人在外头守着。
皇后这才一把抓住二皇子的手腕,“儿啊,可预备好了?”
“母后放心。”二皇子点头,“您所领头下军州的奴才,儿子早就暗中训练,如今早已集结完毕,只待我母子的令符!儿子手下的飞豹军也早已枕戈待旦——除此,还有萧殷的手下,也都尽数归我节制!”
女真的消息已经传来,让原本已经起了疑心的二皇子,越发将婚礼当日重点布防。
二皇子的眼中迸出寒光来,“倘若父皇敢宣布册立小六为太子,我便鱼死网破,索性将他二人一并除了!”
皇后惊得一把捂住儿子的嘴,“虽然要做完全的准备,可是这话却绝对不能随便说出来!弑君弑父……儿子,这件事总归是大罪!”
“父皇早已不顾念与母后的夫妻情分,更忘了还有我这个嫡子了吧……是父皇不仁,才逼得我母子不义!”二皇子宛如被激怒的狼,“母后堂堂的正宫皇后,我又是唯一的嫡子,这一切原本就该是我母子的,可是他却要全都给了狼女母子!——这一切都是父皇的错!是父皇逼得我们如此!”
皇后的面色也点点冷硬下来。儿子说的不错,如果不是皇上先如此,他们母子何必要这样应对!他们保护的不过是原本就该是他们自己的东西!
“为娘思量,你父皇可能会在两个时间宣布立储。其一便是今晚的婚礼大典,其二有可能是元日的祭天大典。便让他们都准备着吧,一旦有变,便要果断出手!”
皇后瞅了二皇子一眼,忽地说,“不过若要你来日能顺利登位,便不要背负弑君弑父的罪名。可以动手,却要找好了人来背这桩罪名!”
“哦?”二皇子微微一愣,随即笑开,“母后高见!”
闪烁光影里,母子相视一笑。只是那笑容里,全无温度。甚至都并无即将胜利的喜悦,而是兔死狐悲的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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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皇子不必去亲自迎亲,朝廷自然派去使臣与媒妁,带酒食、牛、羊、猪、犬、鸡而去,拜谒国舅家族,并进酒。使臣纳币、致辞。一应礼数必定周全,六皇子勿虑。”
六皇子帐中满盈喜庆,清笛含笑细致与六皇子一样一样讲说,“六皇子只需等在宫帐门口,待鸾车来了,韩大人替皇上再宣赐婚诏书之后,六皇子射出三支红箭,便可亲迎月牙儿郡主入青庐行拜奥礼……”
帐中伺候的丫头婆子都抿嘴而笑。
玄宸一一点头应下,却忽地转头说,“连城公主替我篦头吧。她们弄的头发总是不好。”
清笛微微愣怔。身为六皇子庶母,又是操持婚礼的,新郎仪容原本也是她的责任,六皇子这般要求倒也并不为过。
“好。六皇子坐着吧,本位给六皇子篦头。”清笛含笑走到六皇子身后,手指压着他发际,去望铜镜。
契丹俗为髡发,但是随着接受汉俗,皇帝便已穿着中原服饰;契丹上层便也纷纷仿效中原人,开始留头、簪发。虽然律法命令禁止这种做法,还要克以罚金,但是权贵们便也都不在乎那些罚金,纷纷交了罚金而公然留发。六皇子便更是这般,发丝浓密得一如中原男子。
对着铜镜,六皇子面颊微微赧红,望着手指灵巧的清笛,忽地说,“我怎觉得,曾有某日,你这样为我篦过头?”
玄宸说着,伸手向案上,拿起案上的鎏金琼枝宫花,“仿佛,你也曾这般为我鬓边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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