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原来是完颜部的二少爷。”别古见是完颜旻来,略为收敛了些,却面上傲慢不减,只走过来抱拳为礼,“小的自然要尊敬完颜部的二少爷。只是这榷场并非只是完颜部一家的榷场,此处乃是我女真诸部族皆可踏足,与草原各部交换的地方。”
“二少爷的话虽然力重千钧,可是小的这般作为却也似乎不必事先与二少爷禀告。”
清笛轻轻捏了完颜旻手腕一下,便走到那老人家面前去。看似在好奇观望老人家土篮子里的山参,并未出言。
“别古,你说的没错,这里是女真各部皆可来交易的榷场;但是你现在却想将老把头的山参劫去送给契丹朝廷!别古,此时我女真各部会盟,正在与契丹用兵,难道你不知道么?你这般所为,说的严重些,便是通敌叛乱之罪!”
虽然这是女真各部皆可来交易的榷场,但是毕竟就在完颜部边儿上(完颜部地处于女真地界西边,与契丹接壤),一旦闹起来,外人讨不得什么便宜去。别古只能低头,“二少爷说的是。实则小的也并非强迫老把头,我也是要付钱的。咱们女真各部谁不知道,老把头找山参是最牛的,我也是闻名而来。”
别古说着一怒嘴,身畔手下从兜囊里掏出一块银子来,约有二两左右的银角子扔进老把头手上,便伸手提走了整篮子的山参!
清笛看着都压不住了火气。且不说一整篮子的山参,单就里头那根须俱全的一根,在汉地的药铺子里,二十两都买不下来!这简直是摆明了的强抢!
老把头也是如何肯甘心,伸手抓住土篮子,不肯松开。
“你不卖么?”别古冷笑着凝着老把头,“二两银子已是不少。不要不识时务,到时候银子没有了,连命都留不下!”
一听别古如此说,老把头颤抖了良久,终究一点点,放开了土篮子……
完颜旻气得头上青筋都暴跳起来,“二两银子,你好意思出!”
别古却傲慢地笑,“小的记得完颜部也发过谕令,榷场之内但凭买卖双方自愿,便可达成交易。即便官家都不能干涉。老把头自己都答应卖给我了,价钱多少都是老把头自己心甘情愿的,难不成二少爷要自毁前言?”
完颜旻咬牙,使劲控制住自己的脾气。不是不敢招惹别古,只是不想在正与契丹用兵的时候与女真其他部族撕破了面皮!
清笛瞅着僵持的双方,忽然莞尔一笑。幸好她会契丹话,这便缓慢地操着契丹话说,“这位老爷说,但凡五两以上、根须俱全的都要上交给朝廷?”
女真之地各族杂处,女真又多年归顺契丹,所以百姓多少都会些契丹话,这本不奇怪。再加上清笛此时一身叫花子般的百结鹑衣,头上面上都是乱糟糟的,倒也没让别古起疑。
“正是。你有何话说?”别古傲慢盯着清笛,丝毫没将这个小叫花子放在眼里。
“那么老把头的山参便都不该被征用的。”清笛慢条斯理地咬着契丹话,还没忘了露出整齐的小白牙朝别古一笑,“老爷眼力必定极好,给出的二两银子的价钱,便证明老爷全都看出来这些山参根根不足五两,没有一个根须俱全。”
“你,你什么意思你!”女真之地山参为最首要的出产,既然为官商,辨识山参的眼力便要最了不起才行。清笛此言,无疑迎面就给了别古一个嘴巴子。这是万头攒动的榷场,几乎整个女真与周边部落的人都在,若今天清笛的话做实了,别古日后就不用再在榷场里混了!
清笛继续呲着小白牙乐。她一身叫花子的衣裳,头脸都是乌突突的,只有这一口小白牙又整齐又白净,在山林里清透的阳光之下,越发显得颗颗晶亮,仿佛每一星闪光都是一个讥讽的笑。
“老爷请上眼,”清笛不慌不忙伸手进土篮子,拎起最大的一根山参来,举着递到别古眼前,手指头尖儿一捏山参粗壮的须子——嘎啵儿,就折了!
哎哟喂,满场一片惊呼!山参最讲究根须俱全,这一根须子断了不打紧,价值上可要贬值了许多!
别古也是惊了,清笛却丝毫没停下,手指头灵活地一根根拎出土篮子里的山参,挨着个地举到别古眼前,一根一根掰断了所有山参的根须!
“你,你个小泼皮!”别古气得哇呀呀大叫,眼色指使手下人,便将清笛围了起来,撸胳膊挽袖子就要揍人!
“哎?各位大哥,你们这是干什么?别古大人方才可说了,榷场上就讲究个你情我愿,哪儿有买卖不成就要动拳头的!”清笛丝毫不慌,笑容甜美地环视周遭大汉。
“正是!”周围围观的商贩们都跟着吆喝起来,给清笛打气。
别古气得青筋暴跳,“你敢当着我的面,将山参全都掐折!”
“谁说的?才不是这样!”清笛曼妙一笑,“我想说的是啊,老把头是这个行当的老人儿,这个行当里的门道老人家都最知道。所以他篮子里的山参实则都不是整根的,没有根须俱全了超过五两的……他篮子里的山参,实则都是胶水粘出来的!”
“小子,你!”老把头听这话也有点急了,“你别满嘴里乱嚼舌头!”
做山参行当的,老把头是资历最老道的。最讨厌有人用奸使诈,将碎了的山参给粘起来,看着也如同根须俱全一般,还能加重分量,就为了骗人好卖个好价钱。老把头焉能让自己的名誉都毁在这句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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