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真完颜部。居中的白桦木大木房里,乌雅、旻与一众女真家臣,正环绕虎皮大桌而坐。大桌旁,凤熙长身玉立,点指着墙壁上挂着的羊皮图卷。
乌雅望着那图卷,眸中显出水色,“凤熙兄弟,这还是我有生以来第一回在这图卷上,看见我女真的白山黑水。凤熙兄弟这般绕着我女真地界走上一圈之后,竟然便都记在脑子里,绘成此图,真乃天赋之才!”
“凤熙哥哥,定要教给我。”旻少年意气,青锐如剑芒。
正说着话,外头有女真哨兵走进来,附在乌雅耳畔,低声禀报了什么。乌雅面色便是一变,目光不由得落在凤熙面上。
凤熙停下与众人分析军情,只望乌雅,“乌雅哥哥,发生何事?”
乌雅顿了下,终究还是说,“连城公主来了前线。仪仗已经在路上,再过十天便会到达。”
旻挑起剑眉,面上露出一分光芒,“哦?她来了!”
凤熙则与乌雅对望一眼,面上都露出忧色。
“契丹人用心狠毒!”凤熙握拳砸向桌面,“他们恐怕想到了此时襄助乌雅哥哥的力量,不是大宋,便是我。所以他们才会将她送到前线来,以为掣肘。倘若我们再助力女真,他们恐怕就会对她不利!”
“我担心的,便也是这般。”乌雅沉沉叹了口气,“这原本是我女真与契丹之间的仇恨,何苦要将她一个弱女子牵扯进来!我不希望她因此受累。”
旻听着,只挑了眉尖儿清清凉凉地问,“我倒是想知道,凭她的头脑,怎地就会丝毫不做反抗地乖乖就来了?这本不是她的行事风格。“
乌雅与凤熙都是一愣,不由得一同转眸望旻。乌雅问,“二弟,听你语气,似乎倒与连城公主熟识。”
“谈不上熟识。”旻清静一笑,“真正的对手,过两次招,便已经足够揣摩到对方的行事风格。”
“旻说的有道理。”凤熙也是点头,“我便也正是因此而担心。不怕契丹以为是大宋出手,只怕是耶律玄宸猜到是我在襄助。怜儿怕也是因为担心我,所以才要亲自到前线来。”
旻眯了眼睛,高高仰头去望凤熙,“她既然已经与那六皇子在一处,怎地还会对你念念不忘?她若真的是为了你来,岂不是说她原本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旻!”乌雅急忙出声喝止,目光担心地去望凤熙。以凤熙为人,也许什么事都忍得,唯独不会忍受有人胆敢当面这般诋辱清笛。
“旻,我与乌雅哥哥是义结金兰的兄弟,与你便也是异姓手足……这一番我当你是年少无忌;倘若下回再听得你这般说,便不要怪凤熙无礼!”白衣清贵的公子,这一刻戾色尽显。
凤熙身后侍立的丁正松、窦如海等人皆手握刀柄而立,面上对旻都露出不忿之色。
“旻,快向凤熙哥哥道歉!”乌雅急忙推着旻。今日女真能与契丹形成僵持,多亏凤熙与手下的襄助,旻岂能如此不识大体!
旻悻悻一礼,“小弟口无遮拦,凤熙哥哥勿怪。”
.
“胡人果然不可深信。公子将你我兄弟全都召集来了草原,为的就是要襄助女真,可是他们的二少爷还对公子这样不客气!”从大木房出来,丁正松忍不住私下里与窦如海抱怨,“真是恩将仇报,不知好歹!”
窦如海也点头冷笑,“少不得你我兄弟要多加防备些。公子一门心思对他们好,恐怕他们反倒狗咬吕洞宾!”
“我也正想说这句话。”丁正松咬牙,“胡人就是胡人,哪里有我汉家礼数!”
“我倒是想知道……”窦如海笑笑望丁正松。
“窦大哥有话便直说吧。你我兄弟打小一起在侯府长大,都是誓死追随公子的人,还有什么话说不得?”
窦如海点头,“我只是想知道,这位旻少爷怎地会突然对公子出言不逊?之前的日子,两人可是相谈甚欢。正松你可也该知道,他们俩还曾彻夜把酒畅谈,许多事情上脾气很是相投。”
“兄弟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丁正松也点头。
“问题便出在那女人身上。”窦如海眯起了眼睛,“旻少爷便是因提及了那女人,才与公子起了龃龉。不知为何,我只觉那旻二少爷似乎也对那女人颇多在意……”
“窦大哥说的是!”丁正松也豁然开朗。
“果然是青楼里出来的女人。”窦如海鄙视一哂,“水性杨花,朝三暮四!你我兄弟要多劝着公子些,可别让这女人再让公子伤了心!”
丁正松也皱眉,“好,你我兄弟一并用心,千万防着那女人吧!”
.
“二少爷,今日在大木房中,何苦这样与那凤熙公子顶撞?此时我们正倚仗于他,怎么值得为了一个女人与他争吵?”
大寨外的山坡上,旻不甘心地咬着草棍儿。旻的贴身近卫铁骨劝着。
旻腰间鹿皮囊里的猫儿仿佛也查知了主子的不快,从鹿皮囊里钻出来,伸出爪子,瞪圆了猫眼,低低嘶叫了一声。
“好了我没事。”旻难压心中烦躁,吩咐铁骨回大寨去,“我带着灵犀去逛逛,你莫跟着我了。”
铁骨自小护卫在旻身畔,自然知道主子的性子。就宛如那猫儿灵犀,主子也是偶尔喜欢独自离开人群的人。每当此时便是他细细寻思要事,不喜被人打扰之时。
铁骨便告退,天高云淡,偌大的天地便只剩下旻与猫儿灵犀。
“原来它叫灵犀?”山坡密草里,冷不防扬起一线声音。饶是旻,也不由得被惊得直直蹦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