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小哥儿,俺问你个事儿:你长这么大,见着过一匹公马和一头公驴,竟然为了一头母驴打成这个样子的没有?”道旁树丛里,一位马贩子皱了眉头,瞅着身畔的鹑衣少年。
“没见过。我们家的公马,从没有看得上母驴的。”那少年咬着草棍儿,懒洋洋躺在树枝上,对眼前的一幕也是忍不住乐。“马群里头漂亮的母马多得是,即便最难看的母马也比母驴好看。谁知道这匹公马,竟然走眼到了这个地步……”
“俺们走贩马这个行当,倒是也干过这样的事儿,故意把马跟驴给拴到一个圈里,让它们杂.交出骡子来。骡子有劲啊,干活不偷懒,吃料也不比精细;比驴子力气大,又没有马那么娇贵——不过这都是人工圈养情形下,马和驴都别无选择了才会干的事儿啊,怎么这回这母驴不但被野驴群的头驴给看上了,还惹得那么匹绝世良驹来争抢?难道良驹与头驴一同看花了眼?”那马贩子简直纠结死了。
那少年乐得一口喷出了嘴里的草棍儿来,“也许那母驴的好,是咱们当人类的所看不出来的……要不,老哥,你去跟那母驴试试?”
“啊我呸呸呸!”那马贩子笑着伸脚踹了少年一脚,“你个小毛孩子,什么都乱嚼嚼!”
“哈哈……”少年眯起眼睛来,望向那三头牲口,“咱们草原人就是公马与公驴,汉家的女人就是那母驴……也许外人永远猜不明白,她究竟有哪里吸引了人。也唯有真的与她结识过的,才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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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贩子听得愣怔,“小哥儿,你在讲说啥?”
少年抿嘴一笑,“没事。我在说这母驴的皮色和骨架,应当是中原的驴。中原的母驴跑到草原来,也许公马和公驴都看着新鲜吧。”
“是这个样子儿啊。”马贩子点头,终于寻得了门道,“那我就明白了。中原的母驴隔着血缘远啊,生出来的后代都是更出色的,所以这才惹得公马和公驴这么较上劲了!”
“噗……”少年再度笑开。
一马一驴正打得热火朝天,一大一小男人倒是优哉游哉,树丛后头却驰过一片马蹄声,一个声音娇叱,“呔,那不是姐姐的黑丫?打架的青骢可不就是六皇子的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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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那声音,马贩子就呆了;少年如蛇一般沿着树干滑下来,一把扯住马贩子就滚进草丛里去,掩住身子。
马蹄声停下,一个戎装少女跳下马来,扔了马缰就跑到公马和公驴的战场旁边儿去,仿佛丝毫不怕会被伤及。
“四姑娘,你可当心些!公马和公驴争夺起配偶来,那是要玩儿命的!”那四姑娘身后奔过来一个侍女,典型契丹女子的打扮,同样很勇敢,用力扯着那四姑娘的手臂。
那位叫四姑娘的,穿着上虽然是胡式戎装,可是一看之下却是粉嫩柔软,一看就是个汉女。
躲在草丛里的鹑衣少年不由得挑了挑眉。怎地又会遇见个这么胆子大过天的汉人女子?难道从前的听闻都错了,汉家女儿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手无缚鸡之力的,反倒是比草原的丫头还勇武的?
“我既然遇上了,哪儿有不管的道理!你没见着六皇子的霁月身上都是伤,还淌着血!姐姐的黑丫,分明是浑身都在颤抖着!”四姑娘扭头一指自己的马背,“双鱼,你去拿了我的弓箭来!我一箭射死这头野驴便罢!”
哦?汉女还会射箭?而且听语气,分明极有把握能射死野驴?草丛里的鹑衣少年再度挑高了眉梢。
侍女双鱼只好去去了牛筋弓、鹿皮箭囊来。四姑娘搭弓射箭,就瞄准了野驴太岁!
谁知那野驴也不是白给的,他原本是草原上野驴群的头驴,自然对周遭极为防备,纵然与霁月相搏,却也留意了四姑娘的到来。
一见四姑娘搭弓射箭,那野驴一声长嘶,忽地放开了霁月,转身将驴蹄子向四姑娘头顶砸来!
野驴纵然没有马匹高大,但是它直立起来的高度,也足够一驴蹄子就踏破四姑娘的脑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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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丛里的马贩子都惊得一声低呼;鹑衣少年则瞅准了时机,一拍腰上鹿皮囊,“去!”
夜空中一声猫叫,只见一道身影快似流星,闪电般扑向野驴的颈子!
野驴全副精力都放在攻击四姑娘与防范霁月上,哪里想到会猛然扑上来一只狸猫!狸猫扑上去,一爪子就抓破了野驴的颈子,血色淋漓地洇了出来。
野驴惊慌长嘶,旋转了个身,狠狠瞪着身畔四方的霁月、四姑娘、狸猫,还有黑丫。
终究,好驴不吃眼前亏,野驴转身朝黑丫的方向便奔了下去——相对而言,四方里只有黑丫的方向虚弱些。
野驴与黑丫擦身而过的刹那,黑丫慌忙地转头避过了他的灼灼目光去——干嘛呀,输了还不肯认输,用眼睛也想咬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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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驴终究落荒逃去,四姑娘奔过来拍着黑丫的头,“你还好么?”
“吟笳姑娘!”黑丫认得吟笳,眼泪汪汪。
原来这位四姑娘就是吟笳。
草丛里的鹑衣少年正待打口哨叫狸猫回来,却猛然听得身畔一个嗓音,“你说,我是让人逮了你的猫,还是逮了你?”
嗓音轻柔,宛如夜色中璀璨成轻雾的星光。少年惊得寒毛都立起来,却心地奇异滑过一片柔软。
她竟能在这一片嘈乱里,准确找到他的藏身之处。
这天下能这般轻易找的见他的,没有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