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的夜晚,燕子城注定不眠。清笛与玄宸在人丛中,隐秘地牵了彼此的手,藏着矜持的笑颜,穿过人流,走回车马店去。
今夜一切,恍然若梦。回望灯影阑珊里的彼此,仿佛失而复得。
隐秘而脉脉的快乐,在心底奔流成河。
清笛的笑容却在走到马厩下时候僵住——原本拴着霁月与黑丫的是草料槽子前头竟然是空的,霁月与黑丫竟然不知哪里去了!
玄宸也一怔,急忙招来车马店的掌柜。
那掌柜来了也是一惊,全然一副懵了的样子,“客官,小人真的不知。今晚中元之夜,来来往往寄存马匹、租用车马的人极多。小店所有的人手都用上了,却还是有照顾不周的。”
那掌柜见丢了客人的脚力,也是急得满头冒汗。就算那头黑驴值不得什么,可是那匹青骢马却一见便知乃是绝世良驹的月下青骢,这若真的是丢了,砸锅卖铁也赔不起……
更何况,眼前的这位公子,一看这身满襟泥金暗绣蟒龙纹的服饰,便知大有来头;他们这小小车马店若真的弄丢了人家的绝世良驹,就不仅仅是要赔偿银子那么简单了,说不定脑袋都没了……
“所有伙计都听着,停下手上现有的活计,全都给我周围前后地撒出去,给这位客官寻找那两匹脚力!倘若找不回来,你们,你们全都甭继续干下去了!”掌柜的急忙将所有人都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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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宸与掌柜的说话,清笛则在草料槽子周遭仔细看着。一绺落在草料槽子里、与草料几乎混在一处的黑毛,吸引了清笛的注意力。清笛将黑毛分拣出来,仔细看了,那分明是黑丫的毛……而那毛的底部还带着一块皮下来,血淋淋的,边缘极不齐整!
霁月与黑丫都是通了灵性的,主人要它们等在这里,如果不是发生了极意外的事情,那它们绝不会这样擅自走了;而且就算走了,也一定会回来的。
它们终究是遇上了何事!
车马店的活计全都撒出去找,提着灯笼、拢着嗓子,周遭一片乱。
清笛将黑丫的毛拿给玄宸看,藏不住担心,“我倒是忧心,怕是它们遇见危险了!”
玄宸看着那毛皮下头的血迹,长眸也是一紧,“霁月曾是马群头马,在草原上时,就连狼群都不敢惹;如果是一般的攻击都奈何不得它。既然它此时一同不见了,那么就证明它们果然是遇见了危险!”
“那可怎么办?”清笛急得跺脚,“又有谁会对牲口为难!黑丫它跟着我已是遭了这么多罪,好容易重新聚首,难道我又害它遇险?”
“怜儿你先别急。容我再细问问。”玄宸想了下,转身回去拎住掌柜的衣领,“我只问你一句,你既经营车马店,店中所备马匹都来自何方?”
那掌柜的登时脸色发白。
玄宸的问题正问在了他软肋上,只因他店中的马匹多来自女真!此时契丹正在攻打女真,他却私下里还在购买女真马匹,若说得严重了,便是死罪!
契丹与女真皆是草原民族,皆有良马;但是随着契丹国力强盛,契丹人也越发做大,渐渐贪图了享受,便都以驯马为苦。契丹压榨女真,只需用马,便从女真索要便是,于是价钱相对便宜的女真马便成为车马店行当的首选,反倒是契丹马价高用不起。
“这位客官好商量,好商量。有什么是客官想知道的,您尽管问便是,小的一定不敢隐瞒!”商人总归善于察言观色,车马店掌柜登时便明白了玄宸的意思。
“好,那我便问了:你这店里,最近这些日子可来过女真人?”玄宸眸子翻涌碧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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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来过!”店掌柜情知再瞒不过,“就是这两天有一批女真马送到,便跟着来了几个女真人……公子容禀,小人也知道朝廷正与女真用兵,因此商贸上发了禁令;可是小人真的不是故意要违令,只因这笔买卖早就谈好了,朝廷颁发禁令的时候,这批马已经进了咱们契丹的地界,算不得是违抗朝令了啊!”
清笛在一旁静静听着玄宸与车马店老板的叙话,忽地插了一句,“敢问掌柜的,这批押送马匹而来的女真人里头,可有人带着狸猫的?”
那店掌柜的面色又是一惊,微微慌乱地转头望向清笛,“真是奇了……姑娘未曾见过这些人,却仿佛都知道他们形貌一般!姑娘说的不错,果然是有的……女真人最爱海东青,曾经随身都带着;后来海东青都被咱们契丹的老爷们给征用了来,女真人再不得拥有海东青,他们就转而去驯服了山狸子,带在身旁,当做猫儿一般养着,狩猎时候都能派上用场,且能用作防卫。”
“这规矩原来姑娘也是知道的?”
玄宸也眯起眼来,与清笛迅速交换了个眼神。
清笛轻声一叹,谓玄宸,“别难为掌柜的了。他所有的伙计都撒出去替咱们找脚力,他柜上的生意总归要他自己照应着。门口这边聚了这样多的客官,还是先让掌柜的去忙吧。”
玄宸点头,松开了手,“你去吧。”
掌柜的千恩万谢,连忙回了柜上。
清笛在灯火里望玄宸,“最好的可能,只是女真人记恨你我,便只是将霁月与黑丫放走。倘若这样,它们俩早晚会自己跑回宫帐去,我们回去等着就好。”
“最坏的可能——他们有可能对霁月和黑丫下了狠手。可是我依旧相信霁月的勇猛与黑丫的灵慧。如果真的是他们下了狠手,我们干等在这里也没了用,更应早回宫帐,以作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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