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乌雅也凝神来听。
原本乌雅对于和亲之事,只将注意力放在契丹因此而与大宋联手上。毕竟契丹愿意暂时与大宋和解,为的不过是想专心来惩治女真人的造反;乌雅倒是并未在意连城公主这个人本身。
宋人男子都是那般文弱,又能指望一个女子何为?可是二弟却说那公主令他心惊!
二弟是什么样的人,乌雅心中岂能没数?又有什么样的女子能让二弟心惊?
“旻,你说。那个公主如何令你心惊?”乌雅急问。
“那女人虽然极力在讨耶律真元的欢心,但是到了篝火大会的尾声,明明要去侍寝了的关键时刻,却以脚上铃声引得我的猫儿发狂!”
少年旻长眉微皱,“哥哥,我百思不得其解,那个女人怎么会发现了我鹿皮囊中的猫儿,又是如何了解了猫儿的秉性,从而善用猫儿来为她解困!”
旻的困惑,乌雅都明白。旻的猫儿对主子极忠,除了旻自己外,那猫儿绝不肯听任何人的指令。就算是乌雅都不行。可是这么个从未谋面的女子,尤其还是汉人女子,怎地就能引动了猫儿?
“此事不宜看得过于复杂。”乌雅皱眉沉吟良久,方说,“纵然猫儿是只听令于你的,可是猫儿的习性却并非奥秘。汉地早有养猫儿的历史,她能了解猫儿的习性,倒是不难。”
“猫儿听觉敏锐,对周遭充满防备,这是任何猫儿都逃避不开的习性。她用脚上密集铃声引发大量嘈杂之音,扰乱了猫儿的听觉,自然会让猫儿狂躁不安,进而出于自保的本性而扑向那铃声……铃铛在她脚上,所以猫儿便看似在攻击她本人。”
乌雅的分析丝丝入扣,可是旻面上还是难掩惊愕,“可是她之前从未见过我,她怎会知道我带着猫儿躲在人群中?”
乌雅坐在虎皮大座上,面上阴晴流转,忽地猛然一拍扶手,“嘭”地一声。大家都惊讶去望。
“是我愚了,我怎地竟然没能想到!”乌雅面上涌起笑容,“怪不得能让旻都心惊,我知道那公主是谁了!”
“哦?”旻第一个跳起来,“难道哥哥与那女人曾经相识么?”
“正是!”乌雅点头而笑,“我说为何这回契丹与南朝和亲,连凤熙公子都会跟着来!汉家那些繁文缛节的规矩,我听着便头疼,只以为因为凤熙也是外戚,所以便按例应该跟着来送亲——却忽略了,凤熙必然来送亲的一个最重要的可能!”
坐中有当年随着乌雅一同闯荡过霸州的家臣,他们便惊了,“乌雅少爷,您说的难道是,是?!”
当年霸州北城门外树林里的一场大战,凤熙如神祗般倾天而降的气势,令多少女真人记忆犹新。
“正是!”乌雅笑容越发扩大,“原来竟然是她来了……谁敢想到,竟然是她呢!倘若是她,旻心惊倒也不奇怪了!”
乌雅转首望旻,“那个女人曾经与我在一处过。我担心她闷坏了,便曾经与她讲过我契丹的种种,其中便提到过狸猫。我只想着女人总归都喜欢猫儿,便特地拣选了猫儿的性子说给她听,说过我们以铃声驯化狸猫。”
“想来她因为知道凤熙公子与我们的关系,便会大胆去推测,当晚燕子城中有我女真人潜伏。她这才准备了铃铛。一旦真的有女真人和猫儿在侧,自然便会为她所用。她果然胆大心细,连我们都敢利用!”乌雅说着,面上已是笑容隐隐浮动,是藏不住的赞赏之意。
“难道那南朝公主,竟然会是那青楼小妓?”女真家臣都惊了,“南朝人自诩礼仪之邦,怎么会给一个青楼小妓封为当朝公主!”
“哈哈!”乌雅也是仰天大笑。“由此可见,大宋朝廷对这回与契丹的和亲,哪里有半分得诚意!”
旻眯着眼睛,仰头望兄长,“如此说来,契丹与大宋的联盟根本就不会成!我女真便不必担心契丹与大宋联盟来夹击我女真!”
“正是!”乌雅大笑,伸手拍着弟弟肩膀,“我们只管锐意进攻契丹便可,大宋绝不会管!甚至由此次和亲可见,难保来日大宋不会从背后递出一刀,让契丹腹背受击!”
“这样看来,当初我们还要担心契丹与大宋联盟;如今这场和亲非但不是坏事,反倒对我们有利!”家臣们也都欢快起来。
“旻,哥哥改了方才对你的呵斥。”乌雅转头去望弟弟,“你这回去燕子城,为我们带回来这样重要的军机,该是你大功一件!”
“哥哥原本以为你只是年少贪玩,这才偷去燕子城;此时恍然大悟,原本你就是想要从这场和亲当中,来窥知南北联盟的是否可行!”
旻终于颔首笑开,“我女真根基尚未稳,此时举旗反抗契丹,压力已是不小;倘若契丹与南朝联手,对我女真来说真是没顶之灾。自从听闻南北和亲之事起,哥哥便愁眉不展。”
“弟弟便想,何苦这般旁观担忧,何不亲去一看?弟弟虽然知道此去有绝大危险,但是弟弟却不退缩。因为知道背后家中自有哥哥坐镇,就算弟弟有什么闪失,也不会影响到我女真大局……”
乌雅眼中已是含泪,“旻,别说了!你的心意,哥哥全都明白了。只要你我兄弟齐心,我女真将来定然是这草原霸主,再不受契丹人欺凌!”
“不受契丹人欺凌!成为草原霸主!”女真家臣全都振臂高呼!
旻却没有众臣的一时兴奋之情,只仰头望乌雅。乌雅一笑,“放心,只要是她来了,那么我们的盟友便不只是大宋,还多了凤熙公子一脉!”
“我只想知道,那个女人,究竟是谁?怎地哥哥原本认得,却从未对弟弟说过?”旻的少年面上现出渴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