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笛站在了皇帝面前,漫天阳光以及众臣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全都忘了他。
小六只呆呆立在红毡上,遥望清笛背影,一时忘了进退。
六皇子帐下的人都暗自着急,却苦于不敢造次;多亏月牙儿不顾一切从台上冲下来,一把扯住小六,低低喝,“你疯了吗!难道你想让所有人都看出来!”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独她看不见。又有何谓?”小六笑起来,眼睛是在望着眼前的月牙儿,却又似乎目光早已穿越了她,看着不知名的远处。
“以你的性子,怎会看不出此间轻重!”月牙儿捏紧了小六手腕,“这还是你么!”
“我明白此时有多冒险。”小六惨然轻笑,“可是每次在她眼前,我就笨得什么都顾不得。”
“你给我回去!”两人一顿拉扯,周遭便有目光拢了过来。月牙儿急忙将小六推回他帐下。
“月牙儿郡主与小六,难道也羡慕了皇上与连城公主不成?”皇帝的弟弟、敦亲王耶律真金朗笑打趣。
众人都投目去望。月牙儿自幼喜欢小六,这已是契丹不必公开的秘密,众人见了也只微笑。
萧定南却面色一变,急忙赔笑,“敦亲王说笑了。月牙儿自小与六位皇子一同在太后帐中长大,感情同样深笃。因为年纪最近,所以月牙儿与六皇子最是兄妹情深。”
敦亲王挑了挑眉,连忙抱拳,“哎哟,正是,怪我用词不够细致,说的正是兄妹情深。”敦亲王说罢,目光掠过皇后与二皇子的面上去。
他差点,得罪了皇后。
“月牙儿,还不回来?”契丹长公主、月牙儿的母亲耶律真晴急忙去扯了月牙儿的手回来。
“都是小儿女的吵闹。他们一同长大,玩闹惯了的。”耶律真元含笑与清笛解说,清笛只静静望着阶下的一切,并无半分神动。
如此说来终于明白,那孩子藏在心里的人,原来就是这位高贵的月牙儿郡主。而他腰中藏着的那柄嵌金角梳,自然是月牙儿公主的体己之物——契丹草原上,天鹅原本就是皇室才可采用的纹饰,更何况嵌金装饰。如今是月牙儿郡主的东西,自然便说得过去了。
“皇上,妾身远道而来,舟车劳顿;草原上的阳光又是炽烈,妾身有些乏了。”清笛轻轻倚着耶律真元的手臂,柔声求告。
“如此,连城便入内歇息吧。今日的欢迎盛宴还要通宵达旦,还有的你累。”耶律真元轻轻拍了拍清笛手背。
“是……”清笛福身而去。
有宫帐侍女引领而去,清笛只带了翡烟,谢绝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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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是宫帐,可是室内一应陈设都不能与汉地一般官邸比拟。清笛坐在虎皮褥上,面上强撑的笑容点点瓦解。
“姑娘,方才那位六皇子……”翡烟未曾见过小六,之前小六俯身甘为马凳的一幕让翡烟都惊呆,无法想象一位皇子能做到这般。
“奴婢以为这世上只有公子能为姑娘做到这般,却没想到契丹的皇子也能……”虽然看出来清笛不想多提,可是翡烟还是按捺不住方才那一刻的震撼。
“我原本,认得他。”翡烟是好奇的姑娘,清笛知道必得回答她,“在霸州。”
翡烟眨着眼睛,“姑娘回杭州后也对公子不冷不热,难不成,难不成就是因为在霸州认得了他?”翡烟惊得捂住了嘴巴,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清笛。
清笛阖上眼帘。就连翡烟都猜到了,她又能瞒得住几个人?
“姑娘,你……他是契丹人啊,还是契丹的皇子!”翡烟极是无法接受。
“……他还是亲自攻破霸州的人,他甚至是我的杀父仇人!”清笛回望翡烟,苦涩笑起来,“我何曾不想,这一生从没遇上过他!也想着,哪怕那夜从城墙上跌落下来,或者是死了,或者是撞坏了脑袋,从此便全然忘了他!”
“可是上天终究不肯怜我,终是不肯让我躲开他!”清笛咬紧唇,藏住悲伤,“既然躲不开,便只能面对。难不成就因为他的存在,我爹娘的声名便不要了,这多年我要做的事便都不做了?”
“从今往后,面面相对便烟水两忘,就是了。”清笛合衣躺下,心内冰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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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城公主,皇后着奴婢来为公主更衣。”帐外有女子声音。
“进来吧。”清笛起身,见进来的婢女手上捧着的乃是契丹衣装。
清笛与翡烟都是一皱眉。
既然侍女是皇后派来的,而之前皇后的敌意又是那样直白,所以让她穿上契丹衣装,何尝不是一招考验?
“先搁着吧。我累了,想先小憩一下。稍后再更衣。”清笛缓了一步。
“如此,奴婢先告退了。”侍女放下衣装,便躬身退出。
“姑娘,皇后好阴的心思!我们若不换上契丹衣裳,便是初来乍到就得罪了全体契丹人;倘若换上了,就又等于刚到契丹便忘了家国根本,又让宋臣难堪!”翡烟气得拎起衣裳就丢到地上去,恨不得踏上脚踩上几脚。
“连城公主,儿臣求见。”门口竟然传来小六的声音!
清笛一颤。皇后的刁难都未让她变色,一听小六到来,她反倒没了半分主意。
“姑娘?”翡烟也惊了。
“我累了。六皇子请稍后再来。”清笛扬声拒绝。
“儿臣之前为公主牵马,捡到公主发钗,前来送还。想来那定是公主用惯了的物件儿,留在儿臣手中也不方便……”小六却不肯放弃。
清笛闭上眼睛,迅速恢复神色,“六皇子请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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