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遥仙逸的面上透着一丝稀罕的疲惫和无奈,而一双黑色瞳仁却期翼地看着依依:“云国和辰国屯兵边境,不断伺机挑衅,其险恶用心不言而喻。”
抬手捋了捋腮边随风飞扬的秀发,依依眺望着漆黑如墨苍穹中月色,闪烁的疏星,感受着乍暖时寒的夜风轻拂,面容清冷浅淡,轻轻叹声。
不过短短四个月的时间,竟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一切都已物是人非了!
“只要他的心结没有得到纾解,一切都是枉然。”
定定地望着夜色中最明亮的那颗疏星,依依一双黑眸渐渐浮起一层氤氲,朦胧得让人一眼看不真切,神情淡然中透着几分清冷。
“生为人子,为父母洗刷冤屈本无可厚非,只是……唉!”
听到依依的声声叹息,沉遥的心情也很沉重:“我明白浔的心情,也不想为皇家辩白什么,可这毕竟是上一代人的恩怨,为什么偏偏要我们下一辈人来承担?况且,新皇也已为莫家沉冤昭雪,追封莫父为忠义王,莫母为一品诰命夫人,还御赐了浔一块免死金牌,而我不明白的是,就算他要血债血偿,大可直接去找太上皇一人即可,为何非要兵戎相见,涂炭生灵,殃及无辜的百姓?”
“事到如今,只怕他也身不由己了。”
“身不由己?”
微微侧身看着若有所思的沉遥,依依黑色的双瞳中明明清澈如水,可又偶尔飘过几缕了悟世事,笑看红尘的沧桑,清寒的夜风轻轻吹拂着她的如丝秀发和衣摆,整个人宛如一朵出水芙蓉般,清雅怡人。
“当年莫家灭门之时,莫老夫人情同姐妹的贴身丫鬟锦儿幸运逃过了那场劫难。为了给小姐报仇,为了洗脱莫家的冤屈,她不但暗中建立了雄厚的势力,花语城的锦春楼就是其中之一,还将精心训练的属下们秘密安插在一些朝臣家中,甚至是皇宫和皇子公主府中,一则查清当年之事的真相,二则保护莫千浔。也许莫千浔曾想过放弃报仇,可太上皇和独孤瀚的步步紧逼,加之那夜静瑶虽是因救我而死,但归根究底都是太上皇的狠绝,才造成了今日的局面。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莫千浔是否会罢手,我不知道,但我却十分肯定他身后的那些人是不会放弃的。尤其是锦儿,为了莫家,她还赔上了女人最宝贵的青春年华,一直没有嫁人,一门心思都在报仇上的她精心谋划了这么多年,你觉得她会轻易停手吗?”
“锦儿?锦春楼?你是说锦妈妈?”猛然睁大双眼盯着面色沉静的依依点了点,沉遥似有所悟。
“她倒是个忠心护主,有情有义的奇女子,只是,他们挑起战乱,导致百姓们流离失所,真的只为报仇吗?”
“所以,我才说,莫千浔如今已身不由己啊。”
娉婷缓步走到桌边坐下,接过晟宇重新续上的热茶轻抿一口,依依淡淡的语气中透着一丝无奈,一丝隐隐的伤感:“事已至此,我想,此刻不管是谁出面都无法阻止这场战乱,而我们唯一能做的,只有先安顿好这里的百姓,其他的事,我们再从长计议吧。”
沉遥点了点头,心情却异常沉重:“唯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
一双沉寂的眸子在神情肃然的依依和沉遥脸上来回流转,始终静坐在一旁默然不语的晟宇心头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感觉。
此时此刻,他已然知道了沉遥的真实身份,也就愈加的心神不安。
先别说易大哥出身高贵,单凭他俊逸非凡的外表和温润而泽的心怀,还有傅劭南和莫千浔对她也一往情深,他又该怎么办呢?
叮嘱两人各自回房休息,依依一瞬不瞬地睨着摇曳跳动的烛火。
清雅如雾的容颜在烛光映照中,如同一朵迎着三月朝阳带着露珠盛开的梨花般高洁,黑色双瞳透明得看不到一丝情绪,然想到林静瑶临终时的郑重嘱托,依依面上隐约透着一缕淡淡的感伤。
那样一个为了爱,无怨无悔付出,甚至为了心爱的人幸福而不惜付出生命救了‘情敌’的女子,她真的由衷敬佩,若换做是她,怕是做不到吧?
而那夜他的彻骨悲痛,她都看在眼里,他将林静瑶葬在他父母的陵墓边之举,也足以说明林静瑶在他心里始终是个特别的存在,是谁也无法碰触的禁忌,或许连她也不例外。
他和她之间终究隔着一个林静瑶,无论沧海桑田,只怕,这都会成为他们无法逾越的高山雪峰!
另外,还有那个中了她秘毒的桑玉儿,虽说命不久矣,但所谓世事难料,又有谁能预料到明天会发生什么事,不是吗?
到底桑玉儿是被何人救走的?此人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屋中烛火一夜摇曳。
而晟宇转身就随着沉遥去了他的房间,盯着他的双眸之中蕴含着丝丝森寒入骨的戾气:“易大哥,你告诉我,究竟是谁给依依下了情蛊?”
浪迹江湖这么多年,他听到过不少的奇闻轶事,也知道不少邪恶的旁门左道手段,关于这情蛊,他曾听说是毒狂研制的一种秘毒,除了下蛊之人的鲜血,无药可解。
可是,毒狂已死了多年,也没人提及他收过什么徒弟,那依依又是因为什么而中了情蛊呢?
“我也不知道。”
兀自沉思的沉遥,抬眸蓦然瞧见晟宇阴沉的眼底有着一缕不易察觉的情愫,脑海中一个念头忽闪而逝,快得几乎无法捕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