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后宫机关算尽:倾国红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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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最后的底牌

接到召见的口谕,俞婧婉的心一直怦怦直跳,她想,事情也许远没有到那样严重的地步。可是,当她看清君卿夜的脸,终于明白,昨夜看似普通的一句话,葬送的将会是自己的性命。

她扑了上去,求饶道:“皇上,饶了臣妾吧,臣妾再也不敢了。”

“饶你?你所犯何事?”君卿夜的声音极冷,甚至根本不去看她一眼。

“皇上,臣妾真的不知道迷蝶是这样的人啊。臣妾提到她的生辰不过是因为偶尔记起,臣妾也没想到皇上真的会去看她。臣妾有罪,臣妾知错了,皇上,您就饶了臣妾这一回吧。”半月弯的身份被识破,她在入殿之时便已听说,她虽不知君卿夜知道多少,但也不会傻到自行招供,仍只是尽力为自己推脱,可她却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昨夜,不只是她的失策,也是君卿夜的耻辱。

他终于笑了,森冷地笑着,如刀的眼神直直落在她的脸上,“你没有想朕会去看她是吗?那么,朕告诉你,便是你不说那事朕也会去看她,只是,婉婉你可否对朕说说实话?你和她是一伙的吗?”他问得直接,却也不留任何的机会,他要的只是一个答案,一个肯定的答案。在所有人都想欺骗他的后宫,找一个还能对自己说真话的人,哪怕,她从一开始就选错了方向。

“皇上,您在说什么啊?臣妾怎么可能和她是一伙的呢?臣妾这阵子见都见不着她啊,皇上,皇上……”

她说了那么多,却没有一句是他想听的,他终于失望地摇了摇头,“你还是不肯对朕说实话是吗?那么,或许你应该看看一件东西再决定。”

他话音刚落,梓桐便会意,举步出殿,不多时便端来一物。只随意瞥了那么一眼,俞婧婉便浑身瘫软,那个东西怎么会在皇上的手里?她明明亲手扔进了栖梧殿的水井里,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不想说实话吗?或者,你希望朕亲自替你说?”他似乎来了兴致,竟从龙椅之上走了下来,一步步朝她靠近。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对他撒谎的女人,可惜锦宫之中,敢说真话的实在太少,这么多年来,他从未曾对谁有所要求。只是,他的退让却似乎永远不及他的无情来得有效。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不关臣妾的事,真的不关臣妾的事啊!”俞婧婉是个精明的女人,当然明白君卿夜若无证据断不会如此,只是,她实在不敢从实招来,只能不停地喊冤,心中更是盘算着如何解释。

“不关你的事?那朕倒想听听看了,关谁的事?”他能找到井中的传位圣旨,自然也知道俞婧婉犯下的一切。只是,有些细节他真的想听,或者,他确实是低估了君卿欢的实力,也太过低估了他挑人的能力。

“这东西臣妾确实见过,是那日迷蝶送至臣妾宫中的,她救过臣妾一命,又拿此事相挟,臣妾一心报恩,这才铸成大错。臣妾自知犯了天大的错,可臣妾只是一时无知,还请皇上明鉴,皇上饶命啊。”她巧舌如簧,理由多多,无非是想免去一死,可她又如何能理解君卿夜只是想听一句真话的心思呢?

他终又闭目不语,只是几丝笑意浅浅挂在了嘴角,负手而立。他已心如铁石,他的女人没有一个对他是真心的,除了惶恐,就是邀宠。生于帝王家,他看似风光,却遍尝辛酸,他从不曾抱怨一句,只因他明白这一切就是他的命数。

可今日,他厌烦了这一切,厌烦了这样的嘴脸,他刚刚开始启封回暖的心,在这一刻,又重新紧闭。或者,为帝者,注定一世孤独。

“婉婉,你可知朕为何要你过来?”他似乎有些累,连语气都变得那样轻,如雾的眼眸中,浓得化不开的,也许是情,也许是怨,只是这一刻,他自己也分不清。

俞婧婉颤抖着伏地,在如此强大的他面前,她终于明白,当他唤她过来,便已是一切了然。她凄然落泪,惶惶道:“皇上,臣妾知错了。”

“知错了,可你却不改,你说,朕还能给你机会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背叛他的人,从来就没有好下场,即使这个女人拥有和萱妃一样的脸也决不例外。

“皇上,皇上,臣妾真的是无心的,真的……皇上……”她哭得断肠,却是为自己不能控制的命运,会做君卿欢的细作入宫,从不是她自愿的。她真的只是想要摆脱穷苦的命运,可为何这样的难?

“婉婉,你是他的人,朕不怪你,可朕也不能再留你。你编出种种谎言,不过就是想留下性命,好,看在你这张脸的分上,朕允你,不过,朕也有朕的底线,是生是死,朕给你两种选择。”言罢,他人已转身入内,独留俞婧婉一人瑟缩地跪着。

梓桐已奉命端来了鸩酒,跟在她身后的小太监端着的则是一碗浓黑的药汁。是她第一个发现了俞婧婉,又看着她一步步走到婉妃的位置,现在,又要亲手断送她的一切,梓桐于心不忍,却也不敢多言。她本是即将离去之人,自不会再多生事。

“娘娘,选吧!”

她服侍君卿夜多年,这亦是第一次看到他给了人选择,以往,谁若犯他,都只会有一种结果,除了死,还是死。可今日,他却给了她生的选择,因为那碗药汁,她重新认识到了一点:想要活下去,却是比死更倍受煎熬。

“梓桐,你跟本宫说实话,这两样都是什么东西?”入宫之前,她已听过那前十三位是什么样的待遇,梓桐手中之物,她自是已猜到了是什么,可那小太监手中飘着异香的药汁为何看上去比那鸩酒还可怕?

梓桐不忍,却也只能据实相告,“娘娘,奴婢手中这一杯是鸩酒,艾公公手中那一碗是无盐汤。”

“何谓无盐汤?”这名字听来倒也不算可怕,君卿夜是不会再听自己解释,想要活命,唯有这一个选择。只是,对于不知名的事物,她总还是想要问得更加详尽,哪怕是死,也得死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喝了它,娘娘就会变成无盐丑女,但性命无忧。”梓桐一字一句道出那药汁的功效,只是,此言一出,俞婧婉已是满面泪光。一个女人,除了贞洁,还有什么比脸更为重要,君卿夜是为了这张脸才收了她入宫,现下却要亲手毁去这张脸,他是连别人拥有一张和萱妃一模一样的脸都不能允许了吗?

终于,她疯狂了一般,狠狠推开了梓桐,也大力掀翻了艾公公手里的无盐汤,她不服,她也不要选择,就算是不能拥有一张绝美的脸庞,她也决不要丑比无盐。她已受够了人间苦楚,若是毁了这张脸,又被扔出宫去,岂不是比死更难?

她跪爬着,朝着君卿夜消失的方向不停地移动,“皇上饶命,皇上开恩啊,求皇上开恩呐……”

梓桐连忙上前拦她,她却挣扎着不肯就范,梓桐大哭出声,“娘娘,算奴婢求您了,皇上早先已交代过奴婢了。若是娘娘不选,那就要两药同服,娘娘你还是不要为难奴婢了。”

闻得此语,俞婧婉终于止声,他是要让她明白,他决不会心软,也决不会改变心意了吗?两药同服,她是要让她死也死得最惨吗?

心碎了一地,这个在她眼中可以依靠一世的伟岸男子,他的心原来真的是石头做的,还曾想过要伴他一生一世,只不过,她的一生竟然如此短暂,如此悲惨。

恨意迸发,却已无力回天,她仰天长笑,涕泪相交,竟是切齿咬出一句话,“君卿夜,我恨你,我俞婧婉便是死,也要化作厉鬼,跟你一生一世,我诅咒你,诅咒你一生孤寂,你会死在最爱的人手里,你会比我更惨,比我更惨的,啊哈哈哈……”

她笑得疯癫,却也终于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若是活下来,只能受罪,那么她选择在怨恨中死去,她的一生已是悲剧,便是死,她也要死得风风光光,决不再受穷苦之累。

泪尽,她抬腕举杯,终是饮下了梓桐重新备好的鸩酒。

俞婧婉死了,那样悄无声息,一如锦宫里的梅花落了一般平静,那个曾经在锦宫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婉妃娘娘,一夜之间消失在了锦宫里,却没有人去过问她为何而死。

她是个没有背景的人,或者说,她的背景不足以能见人,是以,当君卿夜以暴病身亡的理由为其隆重下葬时,君卿欢却选择了漠视一切。于他而言,不过是从十三变成了十四,丝毫不损其根本。

只是,半月弯被打入天牢却让他忧思如焚,噬魂咒的效用还未发挥,在此之前,他决不能让半月弯死去。他机关算尽,却独独算漏了半月弯的傲气,明知是死路一条,可她却铤而走险,以至于身陷囹圄。

思及此处,君卿欢又有几分后悔,只是噬魂咒的作用太过吸引人,他亦仅伤感了半刻,便又重振精神。他何须过分担忧?只要能让他接近半月弯,就能告诉她关于噬魂咒的一切,只要半月弯能控制君卿夜的心智,那么这一切的危险通通会解除。

想通了这一层,君卿欢异常兴奋。只是天牢重犯,不是任何人想见便能见的,他虽贵为皇族,却也并无特权,要想见到半月弯,唯有借助君卿夜的贴身腰牌。虽知很冒险,但他却不得不试,毕竟,噬魂咒的能力,还有半月弯的性命,对他来说,两样似乎都很重要,他一个也不愿放弃。

这一日,他再度与君卿夜执棋对弈。君卿夜仅落几子,便已现杀机,若是以往,君卿夜棋风温和,决不会如此霸道,可今日却是来势汹汹,让他颇觉招架不住。

“皇兄棋艺精进,臣弟备感吃力呀!”君卿欢笑笑道,想要缓解气氛。

岂料,君卿夜不但不领情,反而默默又落一子,直逼君卿欢命门。眼看这棋局已破,他便是垂死挣扎亦只是强弩之末,君卿欢一推棋盘,强笑道:“认输了认输了,皇兄实在厉害,臣弟自愧不如。”

“你若真肯认输,又岂会闹到今天这种地步,朕处处相让,你却处处紧逼,你是朕唯一的弟弟,朕有的一切,都会分你。可是,你竟如此对朕,难道在你心里,皇位真的这般重要?”毫无表情地开口,却是直入重点,躲猫猫这样的事,他已玩了太久太久,实在没有兴趣了。

闻言,君卿欢虎躯一震,已明白自己的心思被他察觉,却仍是惶惶跪地,高声道:“皇兄何出此言,臣弟惶恐。”

“惶恐?朕记得初见迷蝶,她也是这般对朕说着惶恐,可她真的怕朕吗?分明不是,她是你一手调教出来的人,她的惶恐是假,难道你的会是真?”大周皇室人丁凋零,正统仅有君卿夜与君卿欢两脉,是以虽明知他有异心,他却常常选择视而不见。直到半月弯的出现,才让他终于意识到了,他这个弟弟,为了皇位已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

“皇兄明鉴,臣弟决无异心。”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意料,他一直以为君卿夜对自己并无防范之心,充其量只是怀疑,岂会想到他这一次竟然动了真格,大有不拿下自己决不罢手的气势。

既已决定彻底撕破脸,君卿夜自然早有准备,只手摆棋,他冷冷道:“决无异心?难道,你还想告诉朕,那些女人不是你安插在朕身边的探子吗?”

“皇兄冤枉啊,臣弟根本不明白皇兄说的探子是什么。”他当然选择矢口否认,在没有证据之前,他决不会承认自己的野心,况且,他有足够的信心相信君卿夜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否则,也绝不会等到自己进宫来找他。

“不明白吗?那么朕就让你明明白白,以前那些朕也不想再提,就说说俞婧婉好了,你以为她长了一张和萱儿一样的脸,朕便对会她神魂颠倒吗?假如朕不知道你和萱儿的一切,朕也许真的会沉迷,可朕偏偏什么都知道。你觉得,她在朕的心中到底该有多重要才算是正常?”这些话,他藏在心里很多年,从不曾对人提及,只是今时今日,面对着君卿欢的再次背叛,他已忍无可忍。

“皇兄,臣弟当年确实迷恋过萱妃娘娘,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啊!”当年他与萱妃之事,人尽皆知,他自是不能全盘否认,便顺势而言,意图混淆君卿夜的判断。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是吗?可在朕看来不是,你送了一个又一个美人进宫,她们无不娇美柔婉,可是,你选中她们,却并不是因为她们的绝世美貌不是吗?有的长了萱儿的鼻子,有的长了萱儿的眼睛,有的长了萱儿的嘴巴,还有的只是拥有和萱儿一样的才情。你安排了一个又一个替身给朕,甚至还送来了俞婧婉,你觉得,这算是过去了的事情吗?”

“皇兄,这些事情,确实与臣弟无关哪,皇兄明鉴!”听到此处,他已有惧意,本是想要借机去见半月弯,但若是因此搭上了自己,岂不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你知道你是在什么时候露出破绽的吗?其实并不是因为那夜的《踏雪》之舞,而是朕带着俞婧婉与你初见之时。你那样爱着萱儿,面对着一个长得和她一模一样的女子,你竟然还能丝毫不为所动,是你对萱儿的情意是假,还是你觉得朕真的那么好糊弄?”他冷冷道,却已不再有退让之意。

他的语气让君卿欢不安,只能一口咬定与自己并无干系,“皇兄明鉴,臣弟冤枉。”

“冤枉?朕也希望你真的冤枉,还是要朕命彻儿与你滴血认亲?”

这话,便是亮出了最后的底牌,君卿欢惊讶之余,竟已不自觉地抬起了头。

“皇上,你……”

“你以为朕知道的,朕确实知道;你以为朕不知道的,朕其实也知道。彻儿是你和萱儿的孩子,朕在他出世之日便已清楚,朕待他好,是因为他是君氏一脉,无论是你的孩儿,还是朕的孩儿,朕都会好好待他。只是朕万万没有想到,便是连自己的亲生骨肉,你也要利用!”

“……”

“你骗彻儿说要为迷蝶祈福,让他偷走了迷蝶的木梳,然后利用她的头发与贴身之物,对其施下邪术,所以,那夜她才会主动对朕投怀送抱不是吗?为了成功,牺牲了她,还利用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你觉得像你这样的人,有资格与朕一争天下吗?你根本不配!”

无情的话语,字字锥心,本还跪地不语的君卿欢终于选择了高声反驳,“皇兄,若是要治臣弟的罪,也请皇兄拿出证据。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便是死,臣弟也不服。”

“朕既然敢开这个口,便会让你心服口服。来人哪,把那个妖道给我带上来。”暴喝一声,君卿夜面色狰狞,长手指向之处,却见风赢正拖着一个羊须道人进殿。

君卿欢望过去,却在看清那道人的脸时,面如土色。

施完法术,时利子曾劝他杀掉此人,可他却担心噬魂咒功效有限,这才留了他一条性命,却不想竟成了重要把柄。此时自知不该,却已是悔不当初。

那妖道被制,已心生惧意,一见着君卿欢便也全然不顾地扑了上来,“王爷啊,小的只是混口饭吃,可不想掉脑袋啊。小的要知道会弄出这么大的事,是怎么也不敢做的啊。王爷啊,您高抬贵手和皇上讲讲清楚,放过小的吧!”

那人本只是一江湖术士,只因贪了王府一口饭,这才留了下来,那日之所以答应施下邪术,他以为是君卿欢看上了哪家女子,却不承想闹到了皇宫,还惹到了皇帝。是以,受了这番惊吓后,早已是涕泪交加,全无一丝骨气。

厌恶地推开了那妖道,君卿欢面色阴沉,终于道出心中憋了许久的话:“皇兄说我不配?我有何不配?我有何地方比不上你?没错,我是利用了彻儿,也牺牲了她,可是,等我有了天下,有了这万里江山,我自会补偿,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只不过比我早生了两年而已,凭什么你就能继承大统,我就只能做亲王?凭什么?”

“时也,运也,成事者,天时地利人和,一切都是命,你命中与皇位无缘,也怪不得朕比你早生两年。”他从不信命时一说,但此番面对君卿欢的愤世嫉俗,他竟也说出了这番话来。

“命中无缘?若是仅与皇位无缘,我也就认了。可为何皇兄连萱儿也要抢,你明知道我爱她,为何非要抢?”他最恨的便是此事,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说出口,事已至此,自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

淡眸微凛,君卿夜冷冷一笑,“你爱她,你确实爱她,那她也爱你吗?”

“当然,若是不爱,便不会有彻儿,她也不会郁郁而终。”萱妃的死,一直是他心中最痛,他痛恨自己无能,痛恨自己无权,以至于最心爱的人只能死在他人怀抱,是以,他才会对皇权产生了兴趣。只有坐到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他才能为所欲为,保护一切他想要保护的人。

“朕瞒了这么多年,一直不愿再提,是因为真相太过残忍,可如今似乎不提也不行了,今日朕便让你伤个痛快。”恨恨咬牙,君卿夜语调冰冷,萱妃的事,是君卿欢的心中最痛,又何尝不是他的?那个明媚的女子,那个在他们兄弟之间左右逢源的女子,也是时候撕开她娇柔的面具示于人前了。

双拳紧握,君卿夜立于殿中,沉寂的表情透着太多的悲凉,他是个成功的帝王,却也是个失败的兄长。往事历历,犹在眼前,他本不愿刻意去记得,但竟那般难以忘记。

“你一直怨朕抢了你的女人,可你却不知道,当年本是萱儿主动要求进宫。朕知你心意,早已拒绝了她,可她却以死相逼,说若是朕不依她,她便死在朕的锦宫里。朕可以看着任何女人去死,可萱儿不行,二十年青梅竹马,朕又岂能无动于衷?你一直心存怨念,可你却忘记了她本就是朕的太子妃人选,朕给过你们时间了,只是,她最终选择的那个人依然不是你。

“萱儿入了宫,便是朕的妃,可你又何曾顾及过朕的颜面?你们私通已是欺君大罪,竟然还大胆地生下彻儿,难道你们真的以为朕的眼瞎了,朕的耳朵聋了吗?朕明知这一切,却没有杀你们,是因为朕念及你们是朕的亲人,可你们竟然还想要彻儿做太子,你们是想让天下人都耻笑朕被戴了绿帽子。

“朕不可以忍受这样的事情,朕也不能让彻儿做太子,所以朕拟了一道密旨,送到了萱儿手里,也就是那天晚上,萱儿吞金自尽。没错,她不是死于疾症,而是自尽身亡,为了逼朕把彻儿扶上太子之位,她竟然连死也不怕。”

话至此,君卿夜苦涩一笑,却并不住口,只继续道:“你知道朕的那道密旨之上写了什么吗?其实只有四个字,立子杀母。朕本意只是想让你们知难而退,可是,她竟直接选择了那样的方式。你说她爱你,那么你告诉朕,连最后一面也不肯留给你,她这样还算是爱你?”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君卿欢激动起来,已不愿再听下去,萱妃的死,一直是他心头一根刺。他一直以为她是因为无法与自己长相厮守才郁郁而终,却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缘由,他突然害怕了,害怕他坚守了这么多年的理由,竟然是一场空梦。

“不想听也得听,你身为大周佑亲王,难道会不知道司徒家的野心?萱儿之所以选择了朕,不是因为她爱,而是因为她有她的使命。她是司徒家安排在锦宫里的最后筹码,是为了巩固司徒一族不断壮大的‘定海神针’。

“她没有选择你,是因为你对她而言,已不再有利用价值,她爱你吗?曾经朕也这么以为,可是,当她主动引诱你并且生下彻儿,朕便看清了她的野心。她爱的,从来就是至高无上的权力,甚至为了那份野心,她义无反顾地选择了一死。权力真的是个好东西,可权力也最为无情,最为残忍。朕一直守着这个秘密,是以为你终有一天会明白朕的苦心,可朕又错了,原来你和萱儿果真是天生一对,一样的有野心却不敢承认。”

说完这长长的一段话,君卿夜似乎越来越平静,只是阴郁的脸上,不再有第二种表情。如果说当年的事,他选择了彻底地隐瞒,那么半月弯的伤害,却是捅在了他的心窝。所以,他愤怒了,再不愿息事宁人,只想把这一切的不安因素通通毁灭,只有这样,才会让他不再有心痛的理由。

君卿欢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却是不能接受地摇头,“不可能,你说的都是假的,萱儿不爱你,但她真的爱我,真的爱我。”

“假若你真的能分得清什么是爱,便不会送迷蝶入宫。除了爱,朕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会让一个女人为你做出这样的牺牲,你真的知道什么是爱吗?还是说,你爱的从来只是朕的一切?为了朕的一切,你牺牲了真正爱自己的女人还不自知,其实你比朕可怜,至少,朕很清楚,朕要的是什么,而你却不行。所以,朕说你不配与朕争,因为你根本就没有心,你和萱儿一样,最爱的从来只是权力与野心。”

这一切,都是他一夜所思得出的结论,半月弯对他的冷漠,半月弯对他的排斥,还有半月弯对彻儿的关心,除了那个理由,他实在想不出其他。只是,为何当他亲口提及此事,他竟会嫉妒?是的,他嫉妒,嫉妒得要死,却只能装作若无其事,谁都想当这个皇帝,可谁又知道当皇帝的苦?

一切都结束了,他已没有耐心再玩下去。君卿欢似乎还想争辩,他却只是摇手制止,轻拍大手,他背后的卷帘应声而起,端坐在那里的女人大眼无神,绝望写满了她的脸,恨意紧紧地包裹了她全身,可她的嘴角竟然诡异地微笑着,那样的冰冷。

君卿欢的心猛地颤动着,看着帘中女子绝世的容颜,终于明白他中计了。他是故意的,故意安排了这一切,好让他自己坦白,那么,他方才所说的,她都听到了吗?

思及此,君卿欢脑中一沉,竟只剩下一片空白。

她站了起来,拖着脚镣一步步朝君卿欢走来,每一步都似乎踩在了他的心头。她离得近了,竟是弯下腰来,用仅有他能听到的声音道:“从今往后,你我两不相欠。”

她早就说过的,她可以为他做任何的事,唯有一件不能。他终于还是选择了牺牲她,竟然还用了那样下作的手段,她的心仿佛被凌迟着,一寸寸一片片地剥离,血肉模糊。这个男人,她是真的爱过,却为何要对她如此残忍?

这种天地都在旋转的感觉让她觉得头晕,想要彻底地睡去,不再清醒。人活着,到底是太苦了啊,为何要这般苦呢?为何只剩下她一个人?为何?

她茫然地向前,竟是自发地朝着天牢的方向而去,她已万念俱灰,再无生意。死对于她来说,或者才是真正的解脱,她要回去,回天牢里,那里似乎才是最干净、最安全的地方,在那里,至少没有人会对她说谎,更没有人会伤她的心。

君卿欢忽然一跃而起,狠狠地拖住了她的手,抖动着的唇似有千言万语,却终是一言不发。他是想要解释的,可以他现在的处境,他又拿什么来解释?许她的后位,或许已再无机会兑现,他又有什么资格请求她的原谅,要她再帮自己最后一次?

以为自己会哭的,可她却是滴泪未流,或许,她的眼泪早已流干了,再没有可流的。她微笑着甩开了他的手,一字一顿,“我欠你的,那夜已还了,我们两清。”

一命之恩,要用多少血泪才能还清,她一直在计算着,也一直在努力着,只是,当她的所有都被一一夺走,她忽然意识到了一直被她忽略的事实,为什么她就不能做个彻底的坏女人?什么救命之恩?什么涌泉相报?为何一定要还得这么辛苦?

从来只是被利用,她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既然不能被真心对待,她又为何要回报以真心?

她失落地离开,再不愿管他的生生死死,或者,在她遇到他的那一天开始,她的命运便已被改变,只是,改来改去,似乎永远也离不了那个悲字。

再次回到了天牢,她本以为可以重归宁静,可当她隔壁的空牢里住进了新人,她又一次忍不住激动,冲向牢门,她大力地拍击着、狂喊着:“我要换牢房,我要换牢房……”

看着她近乎疯狂的模样,君卿欢原本麻木的心似也激荡起来,他贴近了她的牢房,痛心地唤着她的名字:“弯弯,别这样,别这样。”

他越是叫她,她便越是激动,甚至于开始用身体撞击着牢门。

君卿欢实在看不下去,却也别无他法,只能任由她不停地发泄着自己的情绪,直到她精疲力竭地滑倒在牢门前无力地哭泣。

想靠近她,却仿佛隔着天与地,他知道她会伤心,却不曾想到她竟会如此在意。扶着天牢的门柱,他痛心道:“弯弯,是我对不起你,你怨我恨我都好,只是不要这么折磨自己,我会心痛的。”

他说他会心痛,可半月弯只是落泪无语,苍白的脸上,讥讽的笑意那样清楚。面对着一个出卖了自己无数次的男人,她真的已经找不到可以表达的任何言语。

“弯弯,弯弯……”

他不停地呼唤着她的名字,温柔的语气,一如当年,犹记得那个明媚的夏天,那个满脸阳光笑意的少年,总是不停地叫着自己的名字,哪怕得不到任何的回应。她的心颤动着,忍不住抽泣,那个夏天,那个她曾经以为可以依靠的阳光少年,早已消失了,而她,也再不会是那个心存感恩的少女弯弯了。

她收起了眼泪,拖着疲累的身体,爬向了离他最远的角落,闭目假寐,任他如何轻唤她的名字,都不肯再睁眼。哀莫大于心死,心已死,还有什么可以挽回?

半月弯的态度,君卿欢不是不懂,只是他却不想放弃。隔得太远,有许多话他也不好说,可偏偏半月弯又不肯靠近,为此,他急得满头是汗,却又无计可施。努力了很久,半月弯始终不肯再看他一眼,他自知她的心伤得太重,终于消停了下来。

席地而坐,他竟是苦笑良久,愁思百转间,又多了几分伤感,“弯弯,你竟真的不愿再同我说只言片语了吗?我知道你恨我,可我也是被逼无奈啊,你交给俞婧婉的东西,想必你也是看过的,我唯有另想办法,所以……”

他有些说不下去,噬魂咒之事,已是最好的选择,可要她如何接受自己已彻底被当成了一件武器?更何况,如今的她早已万念俱灰,又如何肯好好配合自己?想要放弃,却又不甘心就这般死去,明明胜利近在眼前,他又如何放得了手?

踌躇半晌,他终是狠下心来,趴在牢柱上对她轻声道:“弯弯,我有话要跟你讲,你过来一下好不好?”

“……”

“弯弯,难道你就甘心如此死去?你的仇不报了吗?”

“……”

“好,你想死,我管不着,可我不想死,当年我救你一命,你理当还我一条,便是死,也得把债还清了才能去。”发了狠般,他面色狰狞,半月弯软硬不吃,已让他有些吃不消,只能重新拿出这个理由来说服她。

半月弯半睁开了眼,淡淡的笑意中,多了几分苦涩,沙哑的嗓音,透着几分凄凉,更有着说不清的哀婉,“我不欠你什么,在你背叛了我们的约定之时,我已还清了你的一切,不要再跟我提什么救命之恩,我不欠你的,永不再欠。”

“弯弯,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弯弯,弯弯。”他叫得那样急切,仿佛那般苦苦相逼只是为了让她开口。

“不要再叫我的名字。”她拒绝着他,不愿再听到他吐出自己的名字,特别还是那个已被她弃用十年的名字。

他急了,“难道你真的不想出去?”

“出去?从大周的天牢里出去?你是在说笑吗?若是可以,我又岂会在此坐以待毙?既来之,则安之,我劝你还是好好珍惜这最后的日子吧!”她已见识过天牢里森严的防卫,莫说他们身上还带着铁链,便是没有,赤手空拳想要越狱,也不可能成功。

见她并非一心求死,君卿欢笑了,引诱道:“弯弯,你是否觉得这几日,身体有何不同?或者是心绪有何不同?”

“我说了不要叫我的名字。”她的声音透着几分烦躁与厌恶,正如君卿夜说他不配与他一争天下,她似乎也觉得他不配提到她的名字。

“你难道没有发现,你能感应到皇兄吗?他的所思所想,是不是都好像能读懂?”他试探性地开口,却发现半月弯神情一滞。满意地微笑着,他明白自己终于做到了,也许,以半月弯的聪慧,有些事根本不用他说明,她亦能一点就通。

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她一度以为是因为恨得太过,才会产生幻觉,可君卿欢却一语点破她的内心,这让她也终于明白了事有玄机。难道这就是他所谓的其他办法?

许是见她表情有了变化,君卿欢趁热打铁般开口,“弯弯你听我说,这一切都是真的,虽然很不可思议,可现在的你拥有的力量,是连你自己也无法估计的,你懂吗?”

他没有细说,是因隔得太远,怕被外人听到,半月弯不愿靠近,他亦只能一点点引导着她自己想通。

心内翻腾,竟是很害怕再听下去,有一个模糊的感觉在心底成形,却也不敢道出,她冷了一张脸,“什么也不要说了,我不想再听。”

对于君卿欢的一切,仿佛知道得更多,心便会伤得更重。她已无力再承受些什么,只想要拒绝,拒绝所有的一切,包括君卿夜的内心世界。